第321章 快意恩仇
水寨一邊的戰鬥十分激烈,喊殺震蕩煙焰衝天,漫天都是火煌飛箭,水中飄起許多的血霧與屍體。
而在旱寨這邊,則是典型的黎明前的寂靜,安靜得異常。
兩股南軍繞道東西小道,漸漸對楚天涯所在的旱寨大營形成了一個合圍。驀然夜空里升起一朵焰火響起一聲炸響,四方兵馬從叢林之中呼嘯而出,發動了對楚天涯大軍的攻擊!
這麼大的動靜與聲勢,奇怪的是楚天涯的營盤裡居然沒有半分動靜。火把靜靜的燃燒,旌旗獵獵的飛舞。
大將劉光國也算是熟知用兵,他讓副將帶隊在水寨佯攻,卻親自率領這兩支突襲隊趁著夜色繞道在別的地方悄悄登陸,想要一舉端了楚天涯的老巢,來個釜底抽薪。
南軍們憑著一腔血氣之勇瘋狂的殺進楚天涯的營盤,卻發現這裡面居然空空如也,遠遠看去的人影不過是懸挂甲胄的木架子,上面綁了燃燒的火把。
劉光國頓時腦子裡一聲嗡響,「壞了,中計!」
話未落音,平空響起幾聲「轟隆隆」的巨響,楚天涯早已安排埋伏在營外的神武大炮,發威了!
炮彈落在營盤之中,頓時血肉橫飛慘叫一片,南軍魂飛膽裂亂作一團,開始四下奔逃。
一輪炮罷,四方遍野看不到的黑暗之中,響起一片鼓點號角與將士衝鋒的怒吼之聲。
「被包圍了!——撤!」劉光國僥倖沒有被大炮轟死,卻失落了頭盔掉了佩刀,披頭散髮的騎著馬驚慌狂奔。一群心腹近衛跟著他慌不擇路的盲目逃躥。
奇怪的是,只聽到鼓響與吶喊,並沒有兵馬衝殺過來。
南軍驚慌了一陣稍稍回過神來,又在劉光國的率領之下沿原路回逃。更加奇怪的是,這一路回來居然也沒有遇到一個阻兵。劉光國是既慶幸又驚訝,心中更是忐忑不安,不知道楚天涯在玩弄什麼詭異。
到了登岸處一看,他方才明白,而且心思一下涼到了谷底!
——他們來的時候所乘坐的大小船支,已經大部分被拖走。留下看守船支接應的士卒,或被殺死或被綁得結實了跪在河邊。另外還有一些不及拖走的船支被澆了油放了火點起來,正熊熊燃燒。
「完了,全完了……」一時間,劉光國萬念俱灰,呆若木雞。
「將軍,怎麼辦?」一眾軍士當然比劉光國更加慌亂與絕望。
劉光國四下張望,眼前橫亘著滔滔淮河,身後是楚天涯的營盤與大炮,四面八方還不知道哪裡埋伏著無數的伏兵!
顯然,他們已經落入了絕地!
「嘭——」
突然一聲號炮響起,前方黑暗之中響起一片戰馬奔騰與呼嘯之聲。火把點起,似有無數騎兵迎面朝劉光國等人衝來。眾軍士不及驚呼,馬上發現右側山林和身後,也湧出無數的兵馬。
劉光國,被包圍了。
他猛然拔刀出鞘,咬牙切齒的看著前方一面大旗。
漸漸的離得近了,大旗下現出一員極其彪勇的銀甲戰將來。他按住軍陣手提一竿方天畫戟獨自上前數步,離劉光國不及半箭之遙。
劉光國身邊的軍士急忙搭弓上箭,瞄準了銀甲戰將。那戰將卻不慌不忙的將馬停在了眾人面前,一臉不屑與冷笑的看著劉光國等人,厲喝一聲,「劉光國,爾等認得楚太師麾下先鋒,楊再興么?!」
聲如奔雷,震攝之下的劉光國等人禁不住發出一陣驚惶的騷動,好多人下意識的後退了幾步瑟縮成一團。
「楊再興?鼎鼎大名的背主之賊我當然認得!昔日曾經效力於江淮曹成麾下,不想近日裡攀龍附鳳投靠了楚賊!」劉光國冷笑,「兩軍對敵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何必多說廢話——來吧,動手!」
「劉光國,要不是太師對我有所訓誡,你現在早已被碎屍萬段!」楊再興極是不屑的斜瞟著劉光國,說道,「太師說了,南軍叛亂是大宋家務之事。除了趙構等幾個賊首之外,餘下人等皆是情有可原。若能撥亂反正放下武器及時投降,大宋朝廷一概既往不咎。如若冥頑不靈負隅頑抗,定是死路一條!」
「騙小孩子嗎?」劉光國惱怒的喝道,「楚天涯不過是一介山賊,生性殘暴不仁,又豈會放過昔日仇敵?」
「太師一向一言九鼎,信與不信,在於你們。這是太師的意思,也是他給我下達的軍令!楊某現在重複一次——願降者免死,既往不咎;頑抗者,殺無赦!」楊再興高高揚起方天畫戟在他馬上的空地上劃了一條長線,「原降者,馬上扔掉兵器站到這條線后;一炷香的時間之後,沒有站過來的,楊某將拿他試戟!!」
南軍一陣騷動!
世上沒有真的不怕死的人。擺在眼前的路很明了,南軍已經陷入了絕境,唯一的一條生路,就是投降。平心而論,他們當中沒有幾個是真心想要跟著趙構謀反的,既然楚天涯承諾了「降者免死既往不咎」,雖然未必他就真的說話算話,但試一試總比現在被人宰了好啊!
於是,好多人開始彷徨了,也有人暗中交頭結耳的想要放下兵器跑到楊再興那邊去。
劉光國一看到眼前這情況,怒而拔刀先斬了他身邊一個想要放下武器的小卒,「陣前投敵者,殺無赦!」
楊再興怒了!
幾乎沒有人看清他是如何奮馬上前的,馬快,戟更快,只見夜空之中寒光一閃,劉光國就慘叫一聲重重的摔落下馬。
這一擊來得既快且准但不算太狠,楊再興沒有出殺招,只是將他一戟拍翻在地當場暈厥再也起不來身,至少斷了幾根骨頭就是。
一群南軍將士嚇得魂不附體慌忙後退。楊再興身後的王師將士們大聲叫好,歡呼雀躍。
楊再興用戰戟抵著劉光國的背心,沉聲怒喝,「降者免死,不降者,殺!」
「叮噹當——」無數人放下了兵器。
「呼啦」一陣響,更多的人跑到了楊再興划的那條線後面。
看到眼前這情景,楊再興的表情很是苦悶,咂了咂嘴直搖頭,「筋骨都還沒有活動,這就完了!……太師逗我玩啊,這差事也太無趣,都不許我大開殺戒!」
「兄弟們,押解俘虜,去向太師交差了!」
天快亮時,激戰的水寨那邊也漸漸歸於寧靜。南軍的水軍攻了一陣,根本殺不進張叔夜布下的水寨營盤之中,一點便宜也沒有討到,只得灰溜溜的退散了。
楊再興率軍押著俘虜回了旱營,然後清理營盤關押俘虜的忙活了半夜,現在已經差不多將紛亂的營寨打理得清楚,這才去向楚天涯覆命。
楚天涯陪著官家趙桓從隱蔽處重回軍營,得聞戰況,都笑作了一團。
「再興,想不到你這個猛將軍也能幹細活兒了。非但沒有大開殺戒,還生擒了敵將劉光國。」楚天涯笑道,「時軍師,請給再興立上頭功一件!」
「楊將軍果然智勇兼備。」時立愛笑道,「生擒大將劉光國,可大挫南軍士氣。估計消息傳到南岸,南軍的軍心必然亂作一團。」
「哈哈——」
眾人開懷的笑得正歡,不遠處一個營房裡傳出大罵之聲——
「楚天涯,天殺賊!」
「你納命來……唔!」
顯然,喊話之人挨了揍。
「是劉光國。太師,容末將去宰了他!」楊再興聞言就火了,正要跑去收拾人,楚天涯將他叫住,說道:
「把他帶來見我。」
「是……」
很快劉光國被押了出來,他顯然是傷得不輕斷了骨頭,一路走得歪歪扭扭,嘴裡卻是在大罵不休。
「跪下!」楊再興一聲怒喝,一腳將劉光國踢得跪倒在了楚天涯的面前。劉光國掙扎著要站起,卻被楊再興按著難以動彈半分。
「劉光國,敗軍之將還敢這麼囂張,是趙構給你的膽氣么?」楚天涯面帶微笑的道,「我看你也是知兵之人,盲目的追隨趙構實在可惜。你投降吧,我既往不咎,重用於你。」
「放屁!」劉光國咬牙大怒,「就算康王不舉義旗征討你這逆賊,我劉光國也要誓殺你而後快!」
「哦,因為殺父之仇么?」楚天涯笑道,「是,當初在太原的時候,童貫是我設計殺死的,你父親劉延慶也是我殺死的。當時女真即將南侵大敵當前,童貫與劉延慶阻攔抗金大計,他們必須死。所以,與其說他們是死於楚某人之手,還不如說是被軍心民意所殺——人心所向,你明白么?」
「姓楚的,你不要在此強顏狡辯!」劉光國怒喝,「殺父之仇不共戴天!不管你怎麼辯解,我都要殺了你!」
「可笑。」楚天涯再一次笑了,「我有必要在你面前辯解么?楚某人這一生,從來就擔心成為誰的仇人,更不怕被誰憎恨。你要殺我,也要有這個本事才行。現在我就站在你的面前,你為何不動手?」
「你!……」劉光國氣得七竅生煙憤怒的想要站起來,被楊再興只在肩頭一拍,當場感覺肩甲骨就要裂了,疼得癱了下來渾身直抽筋,氣若遊絲。
「劉光國,你聽著。」楚天涯蹲下身來慢慢的說道,「人,是我殺的沒錯。父仇的確是不共戴天,可楚某人殺你爹,並非是出於一己之私。但是世上本就沒有公平可言,並非是所有人都能快意恩仇,除非是真正的強者,能夠輕易主宰他人命運的強者,你聽清楚了嗎?」
「楚天涯,你這逆賊!!」劉光國被氣得直翻白眼,怒火攻心都吐出血來。
「太師,宰了這廝吧!」楊再興極是不耐煩了,「這樣的廢物,留著有什麼用?末將覺得他的人頭倒是有點用,割了下來送到南岸去,定能嚇得那群烏合之眾心驚膽裂!」
「太師,你已下過軍令。降者免死既往不咎;不降反抗者,殺無赦。」時立愛也在一旁說道,並以眼色示意楚天涯,言下之意對於南軍當中這種強硬的反對者,定要殺雞儆猴!
楚天涯站起身來漠然置之的淡淡一笑,「這種小事,你們決定。」
說罷,楚天涯抬腳就走了。
劉光國倒在地上翻著白眼看著楚天涯的背影,歇斯底里的怒吼,「楚天涯,你不得好死!」
士可殺,不可辱。
「別叫了,省省吧!」時立愛冷漠的搖了搖頭淡漠的笑著,「你這樣的可憐蟲在楚太師眼裡,什麼也不是。你來世投了胎也請記住楚太師的話,只有真正的強者,才可以快意恩仇。你,沒那份資格!」
劉光國氣得瞪圓眼睛滿臉通紅渾身直抽搐,張口就噴出了一口濃血當場不醒人事。
「喲,我還沒動手呢,這膽小鬼先把自己給弄死了!」楊再興大笑不已,「南軍,果然都是孬種,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