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受傷
韓朝陽沒有回答,他陷入了深深的回憶里。
這份回憶屬於他嫡傳弟子水行雲的。那個孤傲的少年,天生的半神之體,強大的天賦讓他年僅十八歲便達到別人一生也無法到達的高度。
每逢月圓之夜,水行雲便會顯露神之體,但是眉心卻永遠沒有神印出現,故而月圓日的水行雲力量非升反而會降。
但是水行雲在月圓之日卻有一個極其特殊的能力生出,便是空間之力。如同剛才的那個小狐妖一般,隔著空間,能夠看到空間鏡的另一面。
無論何人想在這日趁著水行雲力量下降欲對他有所動作,都會被水行雲隔空精準殺死。
是的,殺死。
那個少年天生半神體,可卻天生沒有悲憫之心。
韓朝陽憶起了水行雲的小時候,那時候少年方三歲,因為山中弟子捉弄險些將他害死。
三歲的水行雲第一反應便是將捉弄自己的人殺掉。
若非自己及時阻止,那名弟子必死無疑。
他問三歲的水行云為何要殺人。
「他要害死我,我自然要還手。」奶聲奶氣的話調子卻是極其的冷。
「可他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便能害死我嗎?」水行雲小臉上都是懵懂。
韓朝陽無法回答,只得將水行雲帶後山獨自教育,再也沒讓他與別的弟子接觸過。
可是孩子漸漸長大了,對外面的世界總是好奇的,他時不時會偷偷跑到後山去,捉魚弄蝦。韓朝陽倒也不阻止他,畢竟這是孩子的天性。
某次有弟子在後山偶遇到了水行雲,驚訝的發現了水行雲竟然是先天半神體。
幾乎一夜之間,外面的弟子都知道了後山有個天生半神體的少年。
世人皆知,神體是這個大陸最尊貴,最厲害的存在。
有三名弟子出於好奇,偷偷來到空間鏡的大殿里,想要通過空間鏡探查一二,恰好看到了一頭白髮神印未顯的水行雲。
一番商討下他們決定挑釁一番,靈箭隔空襲向年僅水行雲,水行雲不防,手臂受了輕微的擦傷。
次日,空間鏡的大殿里三名弟子的屍體被發現了。
無人知曉是誰做的,因為箭是他們自己的。
可韓朝陽知曉。
是以,他帶著水行雲離開全靈宗開始了四處遊歷的生活,希望水行雲看遍千山歸來,能夠明白何為慈悲之心。
可惜,少年始終不明白。
好在有自己盯著,水行雲至少不會隨意的殺戮。
而眼前的這小小狐妖為何有妖印竟然未曾殺生,莫不是......
韓朝陽表情變得有些複雜,或許可以說是複雜而又驚喜,他喃喃自語道:「行雲他——」
忽然,韓朝陽胸口被一支靈箭扎透,將他後面的話打斷。
韓朝陽不敢置信的看向拿著靈箭的那隻手,那隻手上戴著獨屬於全靈宗掌門的掌門戒指,順著那隻手向上看,他看到了一張寫滿了嫉妒與恨意的臉。
「為什麼?」
韓朝陽口中吐出一口鮮血,面上卻沒有痛苦,有的只是不解與難過。
他想不明白,自幼與他朝夕相伴的師弟,為何會這般對待他。
墨亨笑了。那笑容十分的冷漠且殘忍,他鬆開握著靈箭的那隻蒼老的手,自顧自的施了潔污術,重複了韓朝陽的話。
「為什麼?」
墨亨站直身來,緩緩道:「師兄不知是為什麼嗎?」
韓朝陽不解的搖了搖頭,激動之下又吐出一口血來。
墨亨看到這一幕似乎更加憤怒起來,他揪住韓朝陽的衣領,怒氣沖沖的道:「師兄是真糊塗還是裝糊塗,嗯?」
他倏地又鬆開了韓朝陽,將其一把丟開。
韓朝陽身體猶如殘敗凋零的枯樹一般,癱在了冰涼的地板上。
墨亨在殿內來回踱步,腳步帶著幾分焦躁。
「我自幼就被師兄壓一頭,你年齡比我長,師父將你作為全靈宗的接班人培養,可你卻因撿了個孩子不顧師父的反對而隱居在了後山,師父不得已才培養我,不得已,哈哈哈!可他並不認可我,即便他死在我手上的時候,心中念著的依然只有你,只有你!」
韓朝陽癱在地上,滿臉的不敢置信,半響他仰面朝上躺在了地板上,嘴角溢出一抹苦澀夾雜著後悔的笑。
「為什麼,你告訴我這又是為什麼?!」墨亨又道:「你知道我最恨什麼嗎?我最恨的就是你的施捨。」
郝朝陽無力的看了眼自幼同自己一起長大的師弟,因為墨師弟嘴巴甜,韓朝陽什麼都喜歡讓著這位師弟。
可為何墨亨卻是這麼想的。
韓朝陽一直知道墨亨想做掌門,而韓朝陽自己對掌門之位倒是不甚在意,是以他覺得將掌門之位讓出來,兩方都好。
韓朝陽忽然想到了水行雲,不知為何,這一刻他忽然有些想明白了。
那個沒有悲憫之心的少年,他並沒有什麼大錯,他只不過是反擊而已,只不過是還手而已,只不過是自保......
他忽的又想起了水行雲的話,「師父,對方想要殺我,我還手,有什麼錯?」
是啊!只不過是還手罷了,有什麼錯。
這世間人心最為叵測。韓朝陽心中泛起一股悲涼,疼愛了大半輩子的師弟,因為得不到師父的愛,便將師父殺了,將他也殺了。
這才是錯的。
墨亨還在說著:「師兄,你為何什麼都要比我強,連收個弟子都比我強。你既然走了,又為何偏偏回來?你知道你回來,我心裡多難過嗎?嗯?你不知道!你不知道!」
韓朝陽看著已經極盡瘋癲的墨亨,心中悲涼越發的重。
他忽然明白了一個道理,有些人的心是捂不化的。
他憶起當初師父死後,全靈宗弟子將掌門指環拿來給自己時,自己卻推脫掉了。竟讓這樣的人坐上了宗主的位置。
或許,他一時的假慈悲,反而害了更多的人。
「只要殺了你,這世間便再也不會有人阻礙我了,只要我說是妖狐乾的,不會有人懷疑我的......」
墨亨說話之際,韓朝陽指尖凝出一道白光,如同一把利刃將墨亨的手指齊齊切斷。..
「啊!你!」
墨亨痛呼一聲,捂著斷掉的手疼的臉色發白,惡狠狠的看向韓朝陽。
韓朝陽此時已經將斷手上的戒指取下,對著時空鏡猛地拋了過去,戒指立時消失在了時空鏡一閃而過的畫面里。
看著恢復如常的時空鏡,韓朝陽再也沒了力氣,癱倒在了地上。
墨亨反應過來,猛地飛撲向時空鏡,時空鏡卻是空茫茫一片,任何場景都沒有。
他用那隻完好的手揪住韓朝陽的衣領,咬牙切齒的道:「你把掌門戒指送去了哪裡?」
墨亨那隻完好的手上也沾染了自己的鮮血,那血比正常人的顏色要黑上許多,將韓朝陽的衣領也染黑了。
韓朝陽似乎被血腥氣嗆到了,忍不住的無力咳嗽幾聲。
他面上漸漸浮現一抹訝然,不可思議的看向墨亨:「你......你竟然修了魔道......」
墨亨冷笑一聲,將韓朝陽丟在地上,他撿起地上斷落的手指,一一按回去,奇迹的事情發生了,斷指竟然好了,完好無損,一絲痕迹都看不到。
他表情猙獰的看向韓朝陽,「再問你一句,掌門戒指送去了哪裡?」
韓朝陽緩緩合上了眼,口中說出最後一句話:「一個......你永遠都不會想到的地方......行雲......水行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