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祁讓最終的結局
2014年12月25日,天氣:雪。
今天的雪很大,與輕輕躺在我懷裡永遠睡著那晚一樣,下的沒完沒了。
可今天是輕輕下葬的日子。
夜色降臨,所有人都離開了,只有我還不想走。
因為我知道,輕輕一直都希望我陪陪她,就像過去那十多年她一直陪著我一樣陪著她。
——
2014年12月26日,天氣:雪。
所有人都說她已經去世了,但我不相信,我覺得那些人是騙我的,那座墓、那張黑白照都是假的,因為我看到了我的輕輕。
她如常地坐在靠窗的桌子前,聽到我開門聲時,還轉身朝我笑,擺手跟我打招呼。
我很開心地過去抱她,還跟她說了好多好多的話。
她一點都沒有變,一頭長發黑又亮,梨渦很深、眼睛很亮,還經常抱著我不撒手,跟我撒嬌說畫畫太辛苦了,要我幫她畫畫。
那天,我幫她畫了整個下午,她還特意下廚做了一桌好吃的,雖然味道還是有點咸,但我還是跟往常那樣全部吃完了。
因為我不想惹她不開心,她不開心就會離開我,我不想她離開我。
——
2014年12月27日,天氣:晴。
今天難得天氣很好,沒有下雪,還出太陽了。
可我今天的心情很差。
因為我又看不到輕輕了。
明明昨晚我還抱著她睡,叮囑她不要離開我,就算真的要走……也要跟我打聲招呼。
可她很不聽話,走了也不跟我打聲招呼。
連續幾天,我都沒再見到她。
害我失眠了,只能抱著她的衣服才能睡著。
——
2014年1月20日,天氣:晴。
我說謊了。
爸媽一直都很擔心我,但我還是欺騙了他們,說我想去旅遊。..
實際我並沒有去,還是待在以前跟輕輕一起住過的房子里,不想有人來打擾我。
我好想輕輕。
她又不理我了。
就跟以前高中時一樣,她以為我學壞了,漸漸疏離我,連生日會都沒有叫我。
所以我只能在每次考試時,故意把分數控制在她之下,這樣在每一次在成績公布欄下面,我的名字就能緊挨著她。
這樣她每次都能因為第一名而開心,也不會把我給忘了。
——
2014年1月25日,天氣:陰。
我感覺自己好睏,身體越來越不行了。
不僅感覺一如既往的累,還有痛覺。
我躺在床上,第一次感覺床好冰……
我像躺在海水裡一樣,還隱約聞到了血腥味。
我這才知道,我的左手腕流血了,流了好多血,都把身上的衣服都浸濕了。
「讓哥?讓哥!!快叫救護車——!」
祁讓再次醒來,是在醫院裡,好多人圍在床邊,一臉擔心地看著他。
祁母滿臉擔憂:「小讓,你總算醒了。」
說著眼眶又紅了。
祁讓動了動唇:「爸,媽……」
他這才感覺喉嚨乾澀的厲害,說話都艱難。
醫生很快趕來給他做了全方位的檢查。
祁讓因搶救及時,總算撿回一條命,但醫生也明確跟他們說了,現在祁讓的精神狀況很不好,要有人時刻看著他,以免他再次做出自殘的行為。
陳周和顧星珩他們都在。
陳周看著床上臉色蒼白,虛弱的男人,第一次紅了眼眶:「讓哥,我知道你難受,但如果讓嫂子看到你這樣,她也會很難過的。」
他們現在回想,才知道,祁讓早就有了自殺的跡象。
不管是他長時間無法入眠,還是經常站在辦公室的窗邊,問他一些奇怪的問題。
這些都是他想結束自己生命的預兆。
可他還是疏忽了祁讓在林輕淺死後,那異常平靜的情緒。
他就知道,他那麼喜歡林輕淺,在對方離開后,怎麼會做到如此平靜呢?
是他太大意了!
祁讓望著窗外的景色,許久不語。
陳周和顧星珩一直跟他安慰他,可他像是短暫耳鳴一樣,時而聽到時而又感覺他們的聲音很遙遠。
「陳周。」
陳周話頓住:「怎麼了?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祁讓視線一直落在窗外那棵綠芽初冒的梧桐樹上:「春天快來了,也不知道輕輕還會不會回來。」
陳周臉上的笑僵在嘴角。
祁讓收回視線,落在他們身上,像是想得到確定和認可般:「你說輕輕還會回來嗎?」
「……」
「這時候她應該回去了吧?」他神色落寞,「沒關係,只要她好好活著,我一個人在這裡也沒事。」
最後診斷結果出來了。
祁讓患有嚴重的抑鬱症和臆想症,需要藥物治療和干預,他才能不會做出自殘的行為。
很多人都擔心他。
祁讓一直都知道。
他也知道自己情緒不太穩定,時好時壞。
他無法判斷每一刻自己的精神狀態,但每次見到輕輕時,他們都阻止他牽輕輕的手,還不讓他靠近輕輕;
可那是輕輕啊,他明明看到她了,還碰到她了呢。
為什麼他們不讓他碰輕輕?
明明輕輕回來看他了!
祁讓在醫院接受心理治療,治療期間他都不知道自己幹了什麼事,但那些小護士都在討論他病情,又嘆氣他今天又自殺了,還說他嘴裡一直說著什麼要回到現實的話。
祁讓這才想起自己住院期間,又做出好幾次自殺的行為。
可他嘗試了那麼多回到現實的辦法,都沒有任何效果。
因為他死不了。
「為什麼我死不了?」祁讓躺在病床上,回眸看向祁母,「媽,我為什麼怎麼死都死不了?」
因為只有他死了,他就能回到現實了。
可他不管用什麼辦法,他還是好好地活著。
麻木且痛苦地活著。
祁母又慌又怕,抱著他哭得不能自己。
——
後來祁讓放棄了。
放棄了想自殺,通過死亡回到現實的想法。
歲月漫長,祁讓也慢慢地從其中釋懷,走出林輕淺已經離開的現實。
父母也不會再因為他而擔心。
不知不覺祁讓已經二十七歲了。
27歲這一年,顧星珩和顏溪結婚了。他還去參加了他們的婚禮,婚禮現場很盛大,邀請了很多親朋好友。
他能感覺到他們很幸福。
37歲時,陳周和顧星珩他們都有了自己的孩子,家庭美滿幸福。
這一年他還是一個人。
所有人都勸他再找個女孩談談,至少晚年也有一個伴,不會很孤獨。
但他是一個極其執拗的人,除了林輕淺,他沒有對誰再動過心。
57歲時,媽媽走了。爸爸卧病在床,他每天都要照顧父親,那一年還不小心感染了流行感冒,還差點死了。
不過最後他還是沒死,硬生生地扛過去,活了下來。
不得不說,他的命真大。
67歲時,父母雙亡。他身體還算健朗,就是可惜,還是沒有可以說話的人。
偶爾顧星珩和陳周他們會帶自己的孩子過來陪他說說話,幾個人一聚就是一整天。
只有這個時候,他才感覺自己還活在這個他從未有過留戀的世間,還沒死。
77歲時,那些曾經的好朋友都相繼離世了。
他第一次覺得,今年的冬天又彷彿回到輕輕離開的那一天,雪下得特別大。
還特別特別冷。
他依然還是一個人。只是記憶越來越不好,經常忘事,有時候連最重要的輕輕都忘記了。
這是他最可惡的一次。
97歲時,他的記憶像是被蒙上了一層厚厚的雪,隨著漫長的歲月越來越模糊,到最後,他什麼都忘記了。
他躺在病床上,沒有誰來看他。
他生病了。
他看著旁邊的病友每天都有家人過來看他,即使他的病比自己的還重,但他的臉上還是有很深的笑容。
不過他從來不會羨慕他們,因為他一直都有輕輕。
雖然有關輕輕的記憶越來越模糊,但只要他強迫自己記住,就沒有誰可以剝奪他的輕輕。
他得了一種很多老人都會得的病。醫生跟他說,他得了阿爾茨海默症,只能每天吃藥控制。
他自己還能走路,也能照顧好自己,唯一覺得不好的是,經常忘記輕輕。
不過後來他想到一個辦法,那就是買了很多本子,每天在本子上,把輕輕寫滿一整頁,這樣他每次醒來就能再次想起輕輕了。
現在不管颳風下雨還是早晨夜晚,他已經養成了肌肉記憶,每天一醒來,第一件事就是寫輕輕的名字。
這樣做的效果很好,至今輕輕還留在他的腦海里,沒有再離開過。
107歲時,他感覺自己的身體越來越不行了,連走路都異常困難。
夢到輕輕的次數也越來越多。
他想去輕輕去過的地方。
所以他請求陳周的孩子帶他去冰島,去他和輕輕曾經看過的極光。
後來他終於到達冰島,還徒步走到曾跟輕輕一起坐過的長椅,一個人坐在那裡,安靜地等待美麗的極光出現。
可惜的是,那天晚上他並沒有等來極光。
他失望地坐在長椅上,安安靜靜地看著那漫天白雪,試圖找尋輕輕曾在這裡留下的痕迹。
輕輕……
輕輕、輕輕……
輕輕……
他呼吸越來越微弱,眼皮更是重的抬不起來。
最後他終於忍不住,合上眼徹底睡了過去。
雪越下越大,漫無邊際的雪花覆蓋了這世間所有的悲歡離合,徒留無窮無盡地孤獨和悲傷。
祁讓在這一年壽終正寢,享年107歲。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