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他的禮物
沈安瑜坐在回府的馬車上,心情有些沉悶。
小宋澈果然不太好接近。
遠郊幽靜,鮮少能看到商鋪與行人,但勝在空氣新鮮,綠樹成蔭。
秋日看起來,倒是別有一番風景。
「安瑜,糕點吃完了嗎?」
柳晚月將沈安瑜擁入懷中,眼裡帶著笑意。
這一次與宋義的交談還算不錯。
宋家雖不受重用,可手上是實打實的有一塊先帝賜下的的虎符。
那塊虎符可以操萬兵馬。
沈安瑜搖搖頭,有些沮喪地道:「沒有,都還在荷包里。」
不僅沒有要她的糕點,也沒有要她的手鏈。
說著,她從小荷包里將已經涼了的糕點拿了出來。
與此同時,一大袋錫糖掉在了地上。
她怔怔地望著地上的糖果,她記得她這次出門是沒有裝錫糖的。
更何況錫糖金貴,得從偏遠的宛城運過來。
而今宛城淪陷,錫糖更是比金價還要貴上三分。
饒是他們康王府也不會一次性買這麼多的。
沈望鎖著眉頭,將錫糖撿了起來,作勢就要扔出去。
「沈安瑜,你不能吃這麼多糖。你忘了你小時候吃壞了牙齒,哇哇大哭的樣子了嗎?」
「哥哥,這不是我的。我今日出門沒有帶糖。」
沈安瑜忽地想起宋澈將珊瑚珠子放進她荷包時的動作。
想必,這袋糖果就是在那個時候放進來了。
剛剛的鬱悶瞬間一掃而空。
「望兒,等等。我們康王府不會買這麼多錫糖。大抵是宋澈那孩子塞給安瑜的禮物。那孩子,看著冷冷的,沒想到做事倒是挺細心的。」
柳晚月從沈望手裡拿過錫糖,又重新塞回了沈安瑜的荷包。
「安瑜日後還是要少吃點糖。這袋糖果,你自己保管,但不可像以前一樣把牙齒吃壞了。」
沈安瑜連連點頭,乖的不行。
又過了幾日,天氣漸漸轉涼,一連下了好幾天的大雨。
前方戰事吃緊,朝堂之上人心惶惶。
加上天氣愈發的惡劣,糧食供應不足,臨江一戰看起來是必敗無疑了。
沈安瑜著了涼,病了好幾天。
說好要去找宋澈的,最終也沒能實現。
「母妃,都這個點了,父王為何還不回來。」
沈望站在門口翹首以盼。
「大抵是為了臨江一戰還在商討吧。」
柳晚月嘆了口氣,眼底全是哀愁。
臨江一戰若是敗了,宋府的日子就更不好過了。
宋夫人自那天逃回杜家以後,便再也沒有回過宋府,可謂是打盡了宋府的臉面。
倒是苦了那個孩子。
沈望雖只有七歲,可已經開始接觸朝堂中的事情了。
「臨江戰役不好打。再加上臨江城天氣惡劣,怕是凶多吉少了。」
他們心裡都清楚,臨江若是也淪陷了,下一個就該是奉天城了。
沈安瑜披著厚厚的斗篷,乖巧地坐在一旁。
她記得上一世,臨江一戰是打贏了的。
這一仗,把宋興捧上了神壇,堪稱為奇迹之戰。
可沒過兩年,宋興跌落神壇。
一夜之間,他成為了安朝的罪人。
沈安瑜握了握粉拳,心裡暗暗發誓:她一定要拼盡全力留下宋澈爹爹一條性命。
沒等多久,一輛馬車緩緩駛來。
沈去晦淋著大雨下了馬車,面上帶著濃濃的喜悅。
柳晚月連忙撐著傘去接穿著官服的男人。
「月兒,臨江一戰我們勝了!宋小將軍勝了!父皇把宋澈和宋夫人接到宮裡去住了。明日,我們一起回宮參加慶功宴。」
沈去晦將溫婉的女人攬入懷中,他的眉梢中都洋溢著笑容。
安朝重文輕武,這一仗打了好幾年終於出現了絲絲轉機。
經此戰役,宋家定是能一飛衝天。
「夫君穩重些,兩個孩子還在旁邊看著呢。」
沈安瑜捂著嘴偷笑,隨即沖著兩人的身影大聲喊道:
「我們看不見!看不見!哥哥,你餓不餓,我想吃紅棗糕。哥哥陪我一起去吧。」
「走!」
兩個小糰子朝著院內跑去。
沈去晦滿意地笑笑,抱著女人的手愈發的緊了。
「安瑜都懂事了。月兒我們是不是該再要一個了。」
雨勢越來越大,激揚的灰塵盡起。
宋府的牌匾被擦的光亮,門口的守衛排成一豎條,上門送禮的人更是絡繹不絕,屋內的賞賜幾近堆不下。
「思秋,這次回來了,就別走了。我知道跟著宋興委屈你了。這麼多年,都是你一個人帶著澈兒。澈兒遇此危機是誰也不想看到的,宋興更不想看到。等他奪回失地,讓他好好地給你賠禮道歉。」
宋義坐在剛賞賜的上好柚木凳上,給杜思秋夾了一塊肉。
女人長得艷麗,衣裙華貴,容貌極佳,在奉天城也是能排得上名號的美人。
「是。以前是媳婦不懂事,給宋家帶來麻煩了。媳婦也只是想回杜府探望兩三天,卻不想被坊間傳成了連夜翻牆跑了。是媳婦的不是。」
杜思秋將早已想好的借口丟了出來,說話殷勤又熱切。
誰能想到宋興這麼有本事,把一件不可能的事情,做成了呢?
宋義順著給出了台階:「到時候老夫在皇上面前幫你好好說說,皇上會諒解的。澈兒好幾天沒見到你了,想你的緊。」
杜思秋笑得合不攏嘴。
她早就知道,宋家宅心仁厚,定然是不會計較這件事情的。
若是宋興再爭氣些,她說不定還能做個一品誥命夫人。.
思及此,杜思秋笑容滿面地望向了宋澈,剛欲開口好好安慰一番。
她好不容易堆起來的笑容瞬間僵在了臉上。
只見,男孩兒原本俊秀的臉上滿是疤痕,猙獰又可怕。
空洞洞的眼睛,宛若一頭野獸。
「啊!他,他是怪物,不是我的兒子。」
杜思秋顫抖著手,指著宋澈發出了高亢的尖叫聲。
自得知宋澈失明以後,她感覺天都要塌下來了。
故而這幾個月以來,她從未看望過這個兒子。
旁人都說他毀容了,她還只以為只是臉上留了條疤。
雖然會影響美感,但到底底子還在那裡,假以時日疤痕自然就淡下去了。
可她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宋澈毀容毀的徹徹底底,不留餘地。
這根本就是個醜八怪。
在安朝,臉上有疤被奉為不吉,上克父母,下克兒女,是要被實施火刑的。
宋澈握著筷子的手一頓。
空洞的眼眸中竟是沁出一滴淚珠。
他雖看不見杜思秋的表情,可耳畔的那句「他是怪物」仍在迴響。
害怕中帶著驚恐,就彷彿,他真的是怪物一般。
男孩兒放下筷子,一雙手緊緊地揪著大腿上的軟肉,那滴淚珠又被生生憋了回去。
宋義氣得漲紅了臉,難得的大發了脾氣:「思秋!澈兒是從你肚子生出來的。你怎麼能這麼說?你看看你,像個做娘的嗎?你若是接受不了澈兒如今的模樣,我們宋家也不多留你。你收拾收拾東西回去吧。」
「沒事的,祖父。母親很久沒見過我了,一時之間沒有辦法接受也是正常的。」
宋澈低下頭,生硬地出聲解釋著。
他不能讓這個家因為他而(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破碎。
若是娘親走了,待爹爹回來了,他就真的成為一個罪人了。
爹爹有多愛娘親,他是看在眼裡的。
聽說,他爹是唯一一個沒有納妾的武將。
杜思秋嚇得小臉慘白,她自然也不願意離開。
眼看著宋家要飛黃騰達了,她可以跟著一起過好日子了,她怎麼會捨得?
她站起身子將宋澈抱入懷中,出聲解釋道:「爹,我也是太久沒見到澈兒了。我自己生出來的,我怎麼會不心疼呢?」
宋義冷冷地掃了一眼杜思秋,語氣再沒了以前的親切:「你最好是這麼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