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 她的命,比我的還重要
與此同時,武安侯府。
窗外夜色深沉,聞萱還未安寢。
她坐在塌邊,蟬兒正在為她的傷口擦藥。即便蟬兒的手法輕巧,她還是忍不住輕輕嘶了一聲。
聽到這一聲,窗外的身影立刻動了起來。
然後,就聽門外響起男人低沉的聲音,「痛嗎?」
聞萱走過去,隔著門上那一道紗簾,緩緩道,「不痛,就是有點癢。」
裴璋冷哼一聲,「你就會騙我。」
聞萱笑道,「我沒有騙你,真的不疼。蟬兒的葯可管用了,我上了這麼幾次,已經沒什麼感覺了。」
她說得好聽,但裴璋才不相信她。
女人的嘴,那就是騙人的鬼。
「好了,我真的沒事了,你快去歇息吧。」聞萱見他還站在外面,心疼道,「我就脖子上這一點皮肉傷,哪裡需要你一整夜都守在外面?你趕緊去,不然我該睡不著了。」
裴璋聽了就冷笑道,「怎麼,你犯了這麼大的錯,還想睡個安生覺?我還就不走了,你睡不著正好,好好反思自己。」
聞萱被他懟得啞口無言。
蟬兒原本因為聞萱受傷心情很是沉重,現在聽到這兩人的對話,忍不住低下頭捂住偷笑。
聞萱以為裴璋就只是說說而已,結果就聽他對下人道,「去搬一把椅子來,我今夜就在門外坐一晚。」
「世子爺,我是真的知錯了,你彆氣了好不好?」聞萱沒辦法了,只能掀開帘子走出去,低聲下氣地求道,「我向你發誓,下一次我絕不——」
「別烏鴉嘴!」裴璋兩眼都冒火,沉聲道,「根本不會有下一次。」
「好,不會有下一次。」
聞萱用力點頭,見他神色稍緩又小心翼翼賠上笑臉,「那你看,我是惹你生氣了,但你也不能罰你自己呀。祖母給你安排好住處了,你還是去客房歇著,我不忍心看你一夜不睡。」
裴璋雙手抱胸冷眼看她,無動於衷道,「現在倒是說起甜言蜜語了,之前犯渾的時候,你怎麼就義無反顧呢?」
聞萱低下頭,可憐巴巴地雙手絞在一起。
從裴璋的視角看去,就看到她纖長濃密的眼睫眨巴眨巴的,一張明媚精緻的小臉沒了平日里的端莊冷靜,此刻寫滿了傷心自責,真就是一副認真反省了的模樣。
看到心愛的姑娘露出這種表情,即便裴璋疑心她是裝出來的,但還是心軟得一塌糊塗。
裴璋輕咬了一下自己的舌頭,這一刻覺得自己很沒出息。
別的男人都是看到女人掉眼淚了才憐香惜玉,這聞大姑娘只是眉頭一皺小嘴一皺,他怎麼就不行了,一句重話都說不出來了?
偏偏聞萱還伸出白皙軟嫩的小手,小心翼翼地拽住他的衣角,輕輕扯了扯。
「我真的知道錯了,你原諒我吧,不要讓自己難受。你要是難受了,我只會更難受。」
聞萱仰著臉,認真地看著他的眼睛道。
裴璋的呼吸一滯,就好像胸口被人打了一拳,那心裡一下子就亂了。
等他暈暈乎乎地被聞萱推出去時,他才反應過來,暗恨上一世只會和他大眼瞪小眼互不相讓的聞萱,什麼時候竟然學會這一套了,再這樣下去,她還不得上天了?
等裴璋走進黎氏給他安排的院子后,龍雀推門進來。
「世子爺,我哥讓人傳來消息,說皇城司的指揮使果然要殺丁卯滅口。丁卯早有察覺逃到了城西集市,但苻指揮使的人一路追蹤過去已經識破他的易容,將他追上,而東宮的人馬雖然及時趕到,但卻未能救下丁卯的命,只抓住了那兩個行兇的殺手。」
聞言,裴璋嘴角微揚。
他早猜到皇城司的指揮使會在今夜下手,而他的人也早在丁卯離開城門時便暗中跟著,這之後他又讓人暗地裡給東宮帶了個信兒。
裴雲燕因為在春獵時被裴雲馳將計就計整了一把,這些時日都不曾有什麼動作,但這不代表他就要坐以待斃了,裴璋知道他只是在等一個反擊的時機。
所以,裴璋就給了他反擊的時機。
皇城司的指揮使和安王暗中勾結的驚天秘密,捅出來后絕對能讓雍帝無比震怒。
龍雀見裴璋不說話,低聲道,「要是丁卯能活著,他必定反水,讓他去皇上面前揭穿苻指揮使和安王的勾當,能給安王造成更大的麻煩。」
「丁卯的命本來就不必留,他死了對計劃也無礙。」
裴璋在提到這個名字時,眸光森冷。
從丁卯給郭守將傳令讓其放箭射殺聞萱時,這個人在裴璋眼裡,就已經死人了。
「苻指揮使這麼急著殺丁卯滅口,必然是皇上給他下了最後通牒。而他派去殺丁卯的人,一定是他最信任的殺手。太子的人在關鍵時刻趕到暗殺現場,還抓住了他派去的人,這已經足夠讓苻指揮使和安王喝一壺了。」
裴璋一邊輕聲說著,一邊背著手走到窗邊,望著窗外天邊那輪明月。
「我那位皇伯父就算再如何色令智昏,再怎麼偏愛安王,他首先也是一位帝王。皇城司作為他手下鷹犬,應該只服從於他一人,等同於他的禁臠。再說得直白點,皇城司和皇上的底褲也差不多了。可裴雲馳作為皇子,卻連皇上的底褲都要脫了,這昭昭野心,未免太過大逆不道。」
一個帝王最在意的,甚至不是他自己,而是他身下的皇位。
雍帝能忍受竇黨權傾朝野以權謀私,忍受安王的囂張跋扈禍亂朝綱,但他一定不能忍受自己最偏愛的兒子,卻把他這個父皇都當成了獵物。
現在裴璋就等著看,太子是否足夠聰明,能不能把手裡的牌打到最好。
而竇氏母子的手段又是否真的高明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能不能做到在這種形勢對他們極端不利的情況下,還將雍帝騙得死死的,牽著他的鼻子走。
而裴璋不用親自出面去做什麼,他只需做一個看客,旁觀這幾方鬥法,然後在適當的時候,繼續以無辜者的姿態向雍帝施壓,畢竟雍帝可是答應了要給他和鎮北王府一個「交代」的。
就在這些人龍爭虎鬥時,他和聞萱可以安然成親,而他也有了更多時間,準備好送給裴雲馳的致命一擊。
龍雀是聰明人,他聽完裴璋的話,也領悟了這其中深意。
他望著裴璋的背影,又忍不住想道,莫非聞大姑娘也是早就想到了這些,才毅然決然要以身涉險,就為了能扭轉局勢,給世子爺更多時間?
若真是這樣,那聞大姑娘還真是——
他想了半天也沒想到準確的形容詞。
他只在心中覺得,也難怪世子爺如此在乎聞大姑娘。
像這樣的女子,雖然看著柔弱,卻註定不該是被人豢養在後宅里的金絲雀,而是要張開翅膀,陪著世子爺一起在天空翱翔的鷹。
裴璋在這時回過頭,對他道:
「之前的事我不和你計較了,你作為侍衛聽主人之令,也沒什麼不對。
但從現在起,你要記得,聞萱是你的主子沒錯,別的事你都可以聽她的命令,哪怕她是下令讓你一刀捅死我,你都可以聽她的。
但若是她下的命令會讓她有生命危險,那無論她是為了什麼,你都不能聽她的。
你記住了,對我來說,她的命才是最重要的,比我的命還重要。」
「世子爺——」龍雀聽得眸光顫動,想說什麼,卻因為裴璋眼裡堅定的光芒而閉了嘴,跪下領命。
「回去吧,好好守著她,不要再讓她受一點傷。」m.
裴璋閉上眼睛,緩緩道。
月光照在他臉上,把他稜角分明的五官照得如此溫柔。
龍雀轉身離開,輕手輕腳地將門關上時,在心裡許願,希望上天能厚待這一對有情人。
讓他們安安穩穩地成親,然後順遂平安,白頭偕老。
但龍雀怎麼也沒想到的是,他的願望竟然連前半句都沒實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