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她不需要他了
不等沈弘卓叫人,沈錫幕自己就到了大堂。
他到了大堂后,衣擺一撩,便端端正正的跪在了地上。
「父親,兒子有話要說。」
沈弘卓見慣了沈錫幕不著邊際的樣子,他現在這般正經的模樣,倒是難得一見。
「有話就說。」沈弘卓淡然開口。
沈錫幕道:「兒子要告二弟調戲吾婦之狀。」
「什麼?」沈弘卓冷眉緊跟著凝擰了起來,「你方才說,誰調戲誰?」
沈錫幕道:「二弟沈賀從,他幾次三番對他的大嫂,也就是我的新婦出言不遜,今日更是當著我的面,拉扯我的新婦。我念在他是我二弟的份上,並未對他出手,只是對他言語警告,可是他卻得寸進尺,處處為難我新婦。是以,兒子忍無可忍,今日動手打了他。兒子以為,兒子所為沒有錯,若是父親想罰,那便罰吧,兒子悉聽尊便。」
劉氏光顧著給自己兒子告狀了,就忘了問清楚兩人到底是為何打的架,突然聽沈錫幕這麼說,劉氏也慌了,她剛要開口,就聽沈弘卓黑著臉嚴厲的打斷了她的話。
「你別說!讓他說!是不是這樣!」
沈賀從鼻青臉腫的站在一旁,支支吾吾的說不出話來。
沈弘卓一看沈賀從這表情,怎麼能不知道怎麼回事。
他能容忍自己的兒子是個廢物,但是他卻不能容忍自己的兒子,對著自己的長嫂伸手!那就是敗壞門風,禽獸不如!
沈弘卓一把抓住面前的硯台,朝沈賀從扔了過去。
沈賀從嚇的一個激靈,倒退兩步,硯台堪堪砸在了沈賀從的腳下。
「這便是你教的好兒子!」沈弘卓怒不可遏,「你還好意思給他求情?!哪裡來的臉?!依我看,還是打輕了,打死他也不為過!」
「老爺……」
劉氏委頓在地,拿帕子捂著眼睛,哭道:「我去時只看到幕兒在打從兒,我也是心疼從兒,這才沒有問明原因,就來找老爺的。你這個孽障!」
劉氏突然從地上爬起來,幾步衝到沈賀從面前,極其響亮的一巴掌落在了沈賀從本就腫成豬頭的臉上。
「為娘是如何教你的!你儘是好的不學學壞的!你爹說的沒錯!你就該打!該打!」
「涼……(娘……)」沈賀從委屈巴巴的捂著自己被打的那邊臉,他不明白,他娘明明說要替他報仇出氣,怎麼這會兒卻又反而打上了他了?
沈弘卓看著沈賀從這窩囊樣就來氣,真想讓這兒子從自己面前消失。
「你年紀也不小了,也該找個人來管管你了。」沈弘卓忽然道。
劉氏看向沈弘卓,不解其意,「老爺,您這是何意?」
沈弘卓道:「我已同楊家提了親,過幾日,楊家便會將自己的女兒楊初雲嫁過來。」
「不——!」沈賀從發出一嗓子凄厲的嘶吼。
「老爺,您不是開玩笑的吧?」劉氏僵硬的笑著,「楊家世代經商,士農工商,商乃最底層……更何況,聽聞那楊初雲粗魯暴躁,不識禮數,更是大字不識一個,哪裡能配得上我們從兒?!」
「人家楊家好歹也是青州首富!楊初雲更是楊家唯一的女兒。再者說,大字不識一個又如何,你也不瞧瞧你兒子什麼德性?哪個高門大戶的女兒想嫁給他?!你還說人家不配,我看是你兒子配不上人家清清白白的姑娘才是!」
沈賀從抓著劉氏的胳膊,滿眼都是拒絕。
那楊初雲皮膚黝黑,更是個兩百多斤的胖子,沈賀從幾乎能想到,他要是娶了她,怕是家裡的床都被被她給睡塌!
他不要!他不要娶楊初雲!
他不要娶那個又黑又胖的女人!
劉氏也是見過楊初雲的,自也是不肯讓自己的兒子娶這麼一個人的,然而她剛要求情,就被沈弘卓打斷了。
「我意已決,明日便安排下聘!此事無需再論!其他人都下去,幕兒,你留下!」
沈賀從還想要說什麼,卻被劉氏給強硬的拉扯走了。
沈弘卓看著跪在他下首的沈錫幕,語氣逐漸平和,「你起來吧。」
沈錫幕站了起來。
「你已在家中荒廢了許多時日,一會兒便收拾一下,回書院去吧。」
「可是父親……」
沈弘卓伸手制止了他說話,一臉嚴肅道:「幕兒,你該知為父對你寄予厚望,而且為父聽書院的夫子說了,你最近表現甚好,將來是有機會像我一樣進入官.場的,你現在應該把所有的心思放在科考上,而不是府里那些雞毛蒜皮的小事上,知道了嗎?」
沈錫幕咬了咬牙,「兒子知道了。」
「好了,收拾收拾就走吧。」
沈錫幕轉身離開。
他剛一出門,就看見謝思清站在門口,她身體纖弱柔軟,猶如一朵纖細的嬌花。
謝思清漆黑的眼睛,此刻正淚盈盈的望著他。
她在等他的解釋。
她想知道,那晚,為何許靈珊會在那裡。
又為何,那晚,許靈珊會與他做出那般親熱的舉動?
然而,沈錫幕只是冷淡道:「我要回書院去了,可能,直到年後才能回來。」
沈錫幕沉默了一會兒,說:「今日的事,不可再發生第二次。」
依舊是那種命令的語氣。
他慣用這種語氣,命令她。
沈錫幕與她擦肩而過。
謝思清緩緩閉上眼睛,兩行清淚順著臉頰蜿蜒著淌下。
他總是這樣……
他總是這樣子!
他根本、從未在意過她感受!
沈錫幕前腳剛走,劉氏後腳就派了兩個人,強自把謝思清押了過去。
他們將謝思清押到劉氏的院子里,劉氏就在屋中,但是大門卻緊閉著,院子里只有以趙嬤嬤為首的家奴奴婢。
而她面前,是密密麻麻的釘板,比兩個膝蓋並排起來要大一些。
「讓她跪下!」趙嬤嬤厲聲命令。
立馬有兩個人過來,將謝思清押過去,讓她跪在了面前的釘板上。
釘板上的鋼針,在她跪下的瞬間,便扎入了她的膝蓋里,她身上瞬間起了一身的冷汗。身後兩人,故意的使勁兒按住她的肩膀,將她的膝蓋往裡按,於是,鋼針就越釘越深。
謝思清渾身的汗毛都炸立了起來。
她張嘴,發出的卻是無聲的痛寒。
瞳孔瞬間被猩紅的血絲扯滿,她悲痛欲絕,憤怒的看向趙嬤嬤。
為何?
為何要這樣?!
趙嬤嬤居高臨下,冷冷的睨視著她,「你身為沈家新婦,一言不發,就跑出去了府外,讓府里上上下下的人,全都去找你,你便是觸犯了家法!依照家規,便要如此懲罰!」
「給我把她按下去!讓她跪好了!」趙嬤嬤厲聲道。
於是兩人便又將她往下按,謝思清身上的汗更是水流一樣的往外滲,不一會兒,就已經濕透了整個衣衫。
屋裡。
劉氏悠閑的喝著綠豆湯降暑。
像今日謝思清所犯的過錯,既能狠狠的罰,也能一笑了事。
劉氏剛開始也是不準備為難謝思清,畢竟這女人,柔柔弱弱,不成氣候,根本對她造不成什麼威脅,所以她也沒必要為難她。
但是誰讓,她的相公是沈錫幕呢?
沈錫幕今日,將她兒子差點兒活生生打死!還讓她理虧!還在老爺面前丟了丑!她若是不出了這口惡氣,心中怎麼能過得去!
也罷,既然暫時動不了沈錫幕這個小兔崽子,那她便只能動謝思清了。
都說柿子撿軟的捏,誰讓謝思清是顆軟柿子呢。
謝思清被他們押著,足足跪了一下午,中間幾次疼暈過去,又被趙嬤嬤用水潑醒。
「少夫人,您可得好好跪著啊!這要是跪不好,惹的夫人生了氣,說不定還要叫您重頭開始跪呢!」
頭上的水將頭髮弄成了一綹一綹的,順著發尖往下滴水。
膝蓋處的衣裙早已經將鮮血染紅,又混合著水漬,落在了青石板的地面上,暈出大朵大朵的血色水暈。
謝思清再一次暈了過去。
這次,無論趙嬤嬤怎麼潑水,她都不醒。
趙嬤嬤進屋裡,請示了劉氏。
劉氏看著自己的指頭,淡淡道:「也罷,既然如此,就叫她回去吧,氣也出了,咱們也不好鬧出人命不是?」
趙嬤嬤道:「夫人說的是,老奴這就去辦。」
謝思清最終是被人給抬回去的。
因為謝思清是被他們給帶走的,那時紅豆不在院中,是以紅豆根本不知道謝思清去了何處,只是因為謝思清一直沒回來,所以紅豆只得在門口等著。
終於,有人抬著謝思清回來了。.
紅豆快步上前,她一看謝思清那模樣,臉色霎時變了。
「少夫人!少夫人您這是怎麼了!」
抬著謝思清回來的下人道:「少夫人因為擅自離府,被夫人家法伺候了。」
「家、家法?!」
紅豆聽著這兩個字,嘴都是抖著的。
什麼家法!竟將人折騰成這樣!
一群人將謝思清抬回房間的床上后就走了。
謝思清雙眸痛苦的緊閉著,膝蓋處的裙子上,沾了血,她渾身都濕透了,頭髮濕漉漉的黏在臉頰處,顯得她的臉越發的慘白。
紅豆將謝思清的裙子掀開,看見了她膝蓋上密密麻麻的針孔,每個針孔,都有細小的血滴滲出來。
紅豆捂住自己的嘴,哭都不敢哭出來。
他們……他們怎麼能這樣……!
這根本就是要他們少夫人死!
紅豆一邊顫抖著給謝思清處理傷口,一邊忍不住的哭著。
「我要將這件事告訴大少爺,我一定要將這件事告訴大少爺去!」紅豆痛哭著自言自語。
她受不了了,放下東西就要往外跑。
謝思清卻忽然醒了,並且抓住了紅豆的手。
謝思清毫無血色的臉上,儘是濕漉漉的汗水,她搖了搖頭。
不必去了。
沈錫幕他,不會在乎她的。
原來,也不是沒有過這樣的事。
「少夫人為何不讓我去?難道我們就這樣忍了這件事嗎?夫人她根本就是為了給二少爺報仇,故意要折騰死少夫人的!」
謝思清早已經猜出,劉氏此番這樣對她,是因為沈錫幕的原因。
但是如今,她卻已經不再依附沈錫幕而活了。
且不說,沈錫幕心中已經有了旁人,已經不會再給她依靠。就算是以前,他也從未讓她真正的有過安全感。
她不需要了。
以後再也不需要了。
夏移秋來。
近幾日秋雨連綿,正所謂一場秋雨一場寒,原本滿樹的梧桐葉,如今也只剩下零星的幾片葉子,掛在樹梢凄冷的搖曳。
謝思清坐在窗邊,靜靜的看著窗外的落葉。
青石板的地面上,已經落下了一層厚厚的葉子,院子里的下人,正拿著掃帚清掃地上的積葉。
自從沈錫幕回書院以後,她這院子,已經數月未曾有人來過了。
這數月時間裡,她一直在屋中養傷,起初她每走一步,都像行走在刀尖上,別說出門了,就連下地都不能。好在這幾個月經過紅豆仔細的調養,她已經恢復正常行走了。
今日也同往日一般,是無人到訪的一日,只不過,讓謝思清欣慰的是,楚懷瑾那邊來信了。
信是被漆蠟封好的,謝思清將信拆開,微黃的信紙上,是一手清秀端正的館閣體,正是楚懷瑾親手所寫。
信上先是寫了些,他對謝思清的問候,以及他這些時日經歷的趣事,逗的謝思清莞爾一笑。然後就是有關她的病情了。
「母親說,她以前也曾遇到過一位病患,病情與夫人有些相似,但因未曾面診過,是以無法做出決斷。另外,母親還說,夫人的啞疾,應不是天生,而是與夫人的『失憶之症"有關,倘若夫人失憶之症治好,自然能夠恢復正常。」
謝思清緊緊的盯著紙上「恢復正常」這四個字。
楚公子的母親,說這話是何意,難道是,她有機會能將啞疾治好嗎?
想到自己有朝一日,或許能夠說出話,謝思清拿著信紙的手,忍不住的抖了起來。
她迅速掃過信的末尾,只見末尾寫了一行字,「其後附有家母為夫人開具的一張藥方,夫人或可一試。祈盼夫人早日痊癒,懷瑾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