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歸京

三日後。

「來人啊！走水了！快來人救火啊——！」

從外面看去，能看到隔了一牆的沈府內，燃起了熊熊火光，熾烈的火光衝天而起，將漆黑的夜色映照的通紅一片。

冬末天乾物燥，本就易起火。等下人們意識到起火時，火勢已如燎原之勢，將整個房間完全吞噬。

向來清冷的院子，此刻卻難得的熱鬧了起來，來來往往全都是救火的人，就連劉氏和沈弘卓都驚動了。

與此同時，遠在桃溪書院的沈錫幕，正騎馬往回趕。此刻他人已經到了城中，距離自家也不過隔了幾條街的距離。..

而就在一牆之隔的衚衕里，低調的停了一輛外表平平無奇的馬車。馬車旁，站了一個人，頭上頂著黑色帷帽。待衚衕口來人後，楚懷瑾將帷帽掀開，快步迎了上去。

「公主。」

姬雲裳朝他頜了下首，道了聲多謝，然後便上了馬車。

她剛掀開帘子，就看見馬車裡躺了一個人，那人正是昏睡的紅豆。

那日紅豆受傷，但其實並沒有死，只是失血過多，這幾日一直在昏迷。這次離開青州，除了紅豆以外，姬雲裳什麼都沒有帶。

她上了馬車沒多久，車夫就駕起了馬，很快駛離了衚衕。

馬車迅速的行駛在寬闊街道上，車窗帘子被風帶的飛起一角。同時，窗外擦身而過一匹駿馬，馬上坐著一名男子，正往家的方向狂奔。

不會出事的。

一定不會出事的。

沈錫幕心跳如擂鼓，什麼也不管了，什麼也不顧了，只把馬飛奔的迅速驅使到最快。

不過轉瞬之間，他已經停在了自家府邸門前。

他翻身下馬，甚至連馬都來不及交代給守門的人，就跑了進去。他應該是跑的太快太急了，沒注意到腳下的門檻，被絆的一個趔趄，卻也沒停留，徑自往住的方向跑。

還沒到院門前，他就已經感受到了一股洶湧的熱浪撲面而來。下人們提著水桶，拿著水盆，幾乎府里的每個下人都聚集在了此處。

沈錫幕遠遠的看著衝天的火光，膝蓋一軟，他踉蹌幾步，隨後跌跌撞撞的跑了進去。

「幕兒！」

沈弘卓一扭頭就看到了回來的沈錫幕，他快步朝沈錫幕走去，見沈錫幕臉色異常，於是攙扶著他的胳膊，皺眉道：「你怎麼回來了？」

「謝思清呢？」沈錫幕神情茫然，「爹，清清她去哪兒了？！」

沈弘卓沉著一張臉，沒說話。

「她在裡面嗎？她在裡面是不是？」

劉氏在旁道：「幕兒，你也別著急，你看這麼多人，都在救火，她肯定是不會有事的。」

「所以她就是在裡面是不是？！」沈錫幕失控的吼道。

「幕兒！」沈弘卓皺著眉，緊緊抓著沈錫幕的胳膊，「你冷靜！」

沈錫幕雙目赤紅，環顧過兩人，形似惡鬼，他寒聲道：「我該知道的，我早該知道的，你們都盼著她死！你們全都盼著她死！」

說完，他也不知哪來的力氣，一把甩開沈弘卓的鉗制，想都沒想，就朝火海里沖了過去。

沈弘卓登時嚇的肝膽俱裂，他沖人喊道：「快攔住他！攔住他！」

然而，他說這話時，已經晚了。

沈錫幕已經衝進去了。

他站在火海里，舉目四望，喊道：「清清！清清你在哪兒！你聽到了答應我一聲！清清！」

然而，無人應他。

他像是瘋魔了一樣，不怕死的繼續往火海里走，邊走邊喊。濃烈的煙灰嗆的他不得不捂住口鼻，忽然，他頭頂房梁鬆動，隱約有「嘎吱」聲響起。

沈錫幕驀然抬眸，頭頂一塊被燒紅了的橫木落了下來。

當晚，楚懷瑾便親自帶著姬雲裳連夜出了青州城。

楚懷瑾將人送到城門口，給了姬雲裳一路所需的通關文書，以及路上所需銀錢花費，等全部都準備妥當了，楚懷瑾才從馬車上下來。

姬雲裳掀開車簾，探頭問，「你不同本宮一起回京？」

楚懷瑾道：「青州一應繁雜事務，草民尚未安置妥當，還需留下來善後。下月便是春闈，屆時草民自會進京，還請公主一路多加保重。我已將公主回京的消息，提前傳信給父親知曉，公主若回京，直接去找吾父便是。」

既如此，姬雲裳自然是尊重他的選擇。

「那本宮便先行回京，二月春闈，本宮等你的好消息。」

馬車轆轆離開，楚懷瑾站在遠處，遙遙相望，直到馬車消失在官道盡頭，方才轉身離開。

因為主僕兩人的傷勢，本該七八日的路程，足足拖了半個月，等到京城時，草長鶯飛，冬日已過，轉眼間，已是二月底。

這一路，兩人互相照拂，等到京城時，姬雲裳胸前的刀傷，已經結了痂。

她進了京城后，沒急著去尚書府找楚承炳，而是先去了成衣鋪，為她以及紅豆各買了一身衣裳。

回京路途雖不艱難，但畢竟趕了這麼久的路，也算是風塵僕僕，衣服也早就臟破不堪了。

待將自己收拾妥帖，叫人看不出異樣后，姬雲裳方才登臨了楚府大門。

楚承炳早在八九日前就收到了楚懷瑾的親筆書信，因而早就準備好了迎接姬雲裳，但左等等不著，右等等不著，要不是清楚自己兒子不輕易撒謊的性子，楚承炳甚至要懷疑是他兒子在誆他了。

其實對於這件事，楚承炳也是有很多疑惑的。

畢竟眾所周知，鳳陽公主與謝小侯爺鶼鰈情深，謝小侯爺故去后，公主便去山替小侯爺超度祈福，至今已有數年。如今突然回京，竟一點兒風聲都沒透露，反而只有自己的兒子楚懷瑾知曉……

楚承炳琢磨著這其中的利害關係，忍不住想，這是不是意味著，鳳陽公主看重我兒？信任我兒？愛屋及烏，因而也信任我？

自古以來，女子不得參與政事，但鳳陽公主自小便謀略膽識過人，並不輸那幾個皇子，因而深得陛下寵愛，未及笄便被陛下破例參與到了政事當中。即便是現在炙手可熱，隱約要壓太子一頭的三皇子，當初也不是公主的對手。

而他在早些時候，也曾受過公主的提拔，因而，公主算是對他有知遇之恩。

將姬雲裳暫且安置下來之後，楚承炳就命人去宮裡傳信了。

楚承炳望著姬雲裳離去的背影，忍不住心道：公主歸京，這京城，怕是馬上要變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