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怒火
夏炎被派來執行抓捕任務在情理之中,畢竟他行事穩重,以往很少有失手的時候。但他此刻等在遲梧山下,就頗有些不正常了。
「兄長……」
「你還知道你有個兄長?」
白隱本想著多日未見甚是想念,忙上前討好,想讓夏炎嚴苛的性子收一收,在外人面前給自己留點面子。沒曾想熱臉貼了冷屁股,上來就遭到一頓數落。
夏炎瞪了她一眼,發覺有他人立在一旁,姿態這才微微放低,沖奕青拱手行禮:「太子殿下萬安。」
「水神大人好。」奕青欠身還禮,露出一個禮貌性的微笑。可夏炎貌似並不領情,冷著一張臉應付了一下便又回過頭繼續數落白隱。
「你為何不早點把這件事告訴我?你知道你自己單獨行動有多危險嗎?誰給你的自信讓你有這麼大膽子?」
白隱低著頭,如同一個犯了錯的孩子,小聲嘀咕:「這不還有江南嗎……」
「江南那麼笨的人他靠譜嗎?你真是不給我省心!」言罷又沉重地嘆了口氣,將頭就別到一旁,不說話了。
奕青在一邊好笑地看著夏炎教訓白隱,見一時冷場,終於見縫插針勸說道:「水神大人關心令妹心切,怎樣訓斥都不為過,只是現下咱們還有正事要做,切勿耽誤了。」
白隱萬分感激奕青化解了尷尬,趁機補充道:「殿下說的對,如今當務之急是抓到賀誠,相信太子殿下已經與兄長解釋清楚了,咱們什麼時候動身?」
「不是我,」夏炎擺擺手解釋道,談到正事,語氣溫和了一些,「天帝派的是祝融,我此番下來是特意提醒你多加提防他。」
奕青發現,夏炎提到「祝融」二字時言語間有些猶豫,不時注意著白隱的神情,見她一切如常,才順著把話說完。
夏炎原本以為白隱聽了這話定要說一些刻薄冷漠的話諷刺某個人,可白隱卻將話鋒集中到了自己身上:「那你竟然敢偷偷跑到這裡來?這裡可是魔族的領域。我在天界地位低微沒人關注,但你不一樣,上面有多少雙眼睛直盯著你找你的過失,這麼大個人了行事還如此魯莽。」
看出來了,這一對沒有血緣的兄妹,訓斥原來是雙向的。
時間不等人,白隱和夏炎終於停止了爭吵,按原計劃白隱隨奕青趕到先前商定的宛平鎮。夏炎要求自己替換白隱,被白隱一口拒絕,直接攆回了天上。
江南那日發現白隱失蹤后,急得不知如何是好,不過幸好沒多久夏炎便帶來了消息,心裡這才安定下來。不過他對於賀誠沒什麼辦法,又有些害怕,於是只好在家中戰戰兢兢地等待。
白隱回到家后,先向江南介紹了隨行的奕青,又簡明扼要地講了這幾日遲梧山與賀誠的事。便問江南宛平鎮的情況。
「四日前又死了一個精壯的挑夫,還是在西郊附近。」
奕青聽了,不假思索道:「他這是在養精蓄銳。今晚是他氣血最虧之時,為了減輕血蠱侵蝕肉身帶來的痛苦,他必須在痛苦來臨之前養足精神。」
「那我們該怎麼辦?」白隱詢問道。
奕青想了想,心生一計:「今晚行動時,我可化為刀靈附於你的刀內暗暗發力,這樣一來我便不用親自現身,如此可出其不意。」
言罷,起身便化作一縷黑色的輕煙,進入了白隱的佩刀中。
白隱抽出刀刃一看,與平日里並無不同,只是抽刀瞬間一股莫名的力量傳入手臂,令她幾乎無法立刻駕馭。
「大人,如何?」刀中傳出奕青詢問的聲音。
「很好。」白隱用力舉起刀,「殿下真是神通廣大。」
奕青似乎很滿意這句贊語,接著貼心道:「突然多出我的力量,大人的刀也許不能立刻適應,我且在裡面待著罷,也好與合伯相處相處。」
白銀心想,合伯才不會不習慣呢,不習慣的是我。於是她只好說:「殿下考慮得真是周詳,不過委屈殿下了。」
「無妨。」奕青說了這兩個字便不再吭聲。
白隱為江南布置了他的任務,得知蜀禾的身份如此複雜后,江南沉思良久,最後艱難地吐出一段話:「縱然她是為了利用我才主動示好,可我卻早已對她無法自拔,變不了了。不過我曉得要以大局為重,今晚我絕不會再掉以輕心了。」
「那就好,我需要你把大公主暫時帶到鬼界懸機閣。」白隱在屋內轉來轉去,說出自己在遲梧山想出的辦法,「閣內有一處牢房,是我兄長名下的私牢,天庭不知道。屆時你想盡一切辦法也要將大公主帶到鬼界,然後跟閣里的人說,她是水神抓來的妖怪,暫時關在這裡。」說著,於懷中取出一塊琉璃令牌,交於江南手中,又囑咐道:「務必要保證大公主的安全,在我去懸機閣提人之前,切記要看好她。」
江南鄭重其事地點點頭:「放心吧,一定辦妥。」
「我知道你對她是真心實意的,所以沒有將此事託付給別人。」末了,白隱補充道。
一切安排好后,夜幕也已到來。白隱換了一身輕便的裝束,提著刀在西郊等候。
林中的枯枝落葉將小徑鋪得滿滿的,走在上面一步一響,這聲音在周圍無聲環境的襯托下顯得分外恐怖。
「別緊張。」奕青突然在刀中開口講話,嚇得白隱一激靈。
「我沒緊張。」白隱低聲道。
「你的手一直在抖,抖得我都頭暈了。」
白隱失笑,片刻窘迫后卻覺得有些心安。不知為何,與奕青一起相處時,無論何時何地,總能給她一種安全感。
進入林子深處,約摸等了一個多時辰,還是未察覺到任何響動,白隱不禁有些懷疑奕青的判斷。
「賀誠今晚真的會來這兒嗎?」
「會。」
「為什麼?」
「現下沒時間與你解釋,我能感受到。」
「哦。」
「……你平日體虛嗎?」片刻后奕青忽然轉了個話題。
「沒…沒有啊,殿下何以這樣問?」
「你手心有很多冷汗。」
「哦……抱歉……」
「右邊!」奕青的語氣突然變得急促,冷不丁蹦出兩個字:右邊!
「呼——」一陣刀風呼嘯而過,白隱十分敏銳,聽到指令后想都沒想直接劈手向右側砍去,一道人影倏地閃過,停在離白隱數尺遠的地方。.
「好身法。」賀誠抬手鼓起了掌。他聲音十分悅耳,只是此刻夾雜著陰霾與戾氣,讓人聽著有種嘲諷之感。
白隱沒有理會。只聽賀誠又說道:「我本以為你會死在遲梧山,看來奕青手下留情了。」
「還真是你把我引過去的啊。」白隱單手持刀運足了氣力,「你知道我在調查你,便想偷梁換柱讓我誤死於奕青之手,好徹底擺脫我,對吧?」
言畢,沒有給賀誠留反應的時間,白隱剎那間向前猛躍數尺,精準地向賀誠的頭顱砍去。賀誠並不招架,身體向後傾倒,滑出一段距離,讓白隱撲了個空。
白隱收了刀立在原地:「賀誠,你殺人如麻,罪不可恕。我也無意與你一爭高下,希望你快些束手就擒,免得讓我親自動手抓你。」
「是,我是殺人如麻,可一直殺人的不止我一個哦。」賀誠詭異地狂笑起來,指著合伯刀說:「奕青殺的人可不比我少,我十分好奇他用了什麼手段將你收買來對付我的。」
這些話直中白隱心中的疑慮,但未等她細想,刀中便傳出低語:「別相信他的話,他抓了蜀禾。」
來不及多想了,必須在今晚抓住他!
白隱一咬牙,使出渾身的招數攻向賀誠,賀誠仍然只是抵禦,並不反抗,幾個回合下來,白隱消耗了不少體力,賀誠卻毫髮未損。
不能和他硬拼。白隱心想,又試探性地使出一招,沖賀誠問道:「蜀禾呢?」
「你終於問到她了。」賀誠不以為然地撥弄著垂在耳邊的頭髮,從黑暗中推出一個人:正是已經暈倒的蜀禾。
白隱感受到合伯刀微微顫抖,想必是奕青氣極所致。
昏迷的蜀禾任憑賀誠拎后衣領,提線木偶似的任他擺布。賀誠將蜀禾推到身前,不要臉道:「奕青,令妹這個護身符,兄弟我用著十分得心應手。有她在,我才能放心第在人間捕獵,連你都因為她而拿我沒辦法吧?」
賀誠的手指拂過蜀禾白皙的臉龐,令白隱一陣作嘔。
「無恥之徒,」白隱氣憤道,「你對她全是虛情假意,可憐大公主當年還要義無反顧地跟著你,真是……」
「好心當成驢肝肺」還沒說出口,手中緊握的刀突然不受控制地自己飛出,瞬間自行到達賀誠跟前,眨眼間便在他俊美的臉上割出一道又長又深的血痕!
白隱見正是時候,趁賀誠手足無措之時以手作刀砍向賀誠的右手,賀誠吃痛,鬆開了抓蜀禾的手。白隱趁勢而下,在他反抗之時借力打力直接卸了他的右臂。
賀誠頓時發出一聲凄厲的慘叫!
不至於吧?卸了一條胳膊而已,又沒有砍掉,叫得這樣痛苦?
白隱正驚奇,一抬眼正好看見賀誠的左臂掉在了一旁的地上。此刻他狼狽地趴在地上,暈死過去了。
此時,早已隱藏在遠處觀望的江南匆匆趕到,扶起倒在一旁的蜀禾。
白隱冷靜道:「快將公主帶走,萬萬不可有閃失。」
「是。」江南將蜀禾打橫抱了起來,徵求似的望著恢復人身的奕青。
「此事畢竟由天庭負責,魔界不好插手。家妹便先交由靈神大人照顧了,待風頭過了,我自會來領禾兒回家。奕青不會失信,今夜的功勞全是大人的,希望大人也要遵守承諾。」奕青面無表情地冷漠道。
「當…當然。」白隱還有些驚魂未定。沒想到事情處理得這樣順利。方才的打鬥很快,卻極為兇險,若不是奕青果斷斬下了賀誠的左臂,待他反抗起來,自己定不能招架。
想到此處,白隱對奕青又是一陣佩服,正要道謝,卻見得奕青已冷著臉招呼不打地走了數丈遠了。白隱看了看地上的殘肢,又看了看奕青的背影,心想原來堂堂太子殿下生起氣來竟如此嚇人,不由分說便將人肢解了,完了還不解釋,說走便走。
不過眼下這局面容不得她多想,趕緊結結實實地綁了賀誠,又施法給他止血。忙完一切,東方已露出魚肚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