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四十三章：邊境老卒

李八兩的喪事結束之後。

蘇秦將李萬斤帶回了琅州。

剛剛進入琅琊侯府。

蘇秦就聽到了京城那邊傳來的，讓他啼笑皆非的消息。

何故道：

「侯爺，陛下聽聞李八兩的死訊后，派出使者赴燕州表示慰問。

同時，派出使者入梁，對梁國的惡性，進行了嚴厲的譴責。」

蘇秦問道：

「僅是譴責？」

何故點點頭，道：

「是，侯爺，僅是譴責，並未索要賠款等事。」

蘇秦長嘆一聲，道：

「告訴楊顯，引誘梁兵踏境！

告知狼牙軍麾下所有將士，做好戰前準備！」

「是！侯爺！」

何故立刻轉身離開。

蘇秦轉頭望向北面，心中暗道：

收走的東西，真的就那麼捨不得交出來嗎？

陛下？！

十日之後，

琅州邊境線上。

這裡是一間哨所。

位於一座名叫望梁山的山頭。

哨所距離駐兵城池很遠，

往返需要大約三天的路程。

但這裡距離梁國很近。

若是站在哨塔上眺望，可以清楚的看到梁國城池。

哨塔里只有兩人，而且只有一名士兵。

是位老卒，大約五十六七歲了。

陪他一起駐守的，是他的老伴。

老卒名叫周小山。

千機城裡的士兵都稱呼他為周老漢。

其實周老漢已經可以退伍養老了。

但他不想離開軍營，總是想為腳下的土地，身後的百姓做點什麼。

所以，

他在望梁山上自行搭建了哨塔。

對，是他自行搭建的。

在琅州邊境線上，像周老漢這樣的老卒有很多。

他們無力再戰，但又不想解甲歸田，所以選擇了做狼牙軍的眼睛。

侯爺起初「驅趕」過他們。

因為這樣的老卒雖然能夠起到監視、示警的作用。

但如果敵人上來，他們很難逃走。

蘇秦不想讓他們因此喪命。

可是，無論侯爺如何驅趕，他們都沒有離去。

固執的老卒們讓蘇秦頭疼不已。

無奈之下，

蘇秦默認了這種行為，

並責令就近的城池定期向這些老卒的哨所輸送糧草。

清晨，

米香在望梁山頂環繞。

老嫗呼喊道：

「老頭子，吃飯啦！」

周老漢放下手中的長矛，喘著粗氣。

他右手成拳，捶打著后腰，一邊捶一邊道：

「不行啦，老啦，老啦，舞不動了。」

老嫗擺好碗筷，氣憤道：

「你都這把年紀了，還逞能什麼？

若是傷了身子骨，我如何把你送到山下去？

你難道要讓我這老婆子背你下去不成？」

周老漢坐在椅子上，輕哼一聲，道：

「我能用你背嗎？就算閃了腰，我也能走下去！」

老嫗瞪了他一眼，道：

「也不看看自己多大年紀了，陰天下雨都會腿疼的年紀，你能走下去個屁！」

周老漢臉色脹紅，道：

「無論多大年紀，我也能上陣殺敵，你這一介婦人懂個什麼？！」

老嫗氣得將周老漢手裡的碗一把奪過來，道：

「行，我是婦人，我什麼都不懂，那你別吃我做的飯了！」

周老漢一怔，脾氣立馬軟了下來，道：

「嘖，老婆子，你看你，生什麼氣嘛！」

老嫗見自己老伴開始哄自己了，嘴角勾起幸福的微笑，輕輕將碗推了回去，道：

「吃吧！吃吧！吃死你得了！我真是上輩子倒了血霉，這輩子遇見你。」

周老漢賠笑著，道：

「是是是，你是倒霉，我是積德了，讓我這輩子能遇到你。」

老嫗用眼角夾了一下周老漢，道：

「這輩子也就是我能委屈著，跟你住在這山裡。

整日見不到兒子和孫兒，更是享不到那天倫之樂。

唉……」

周老漢收起笑臉，面色嚴肅起來，道：

「老婆子，你這話說得不對。

雖然咱們見不到孩子們，但咱們是在保護著他們。

不只是他們，還有成千上萬的琅州百姓！

我是老了，是拿不動長矛了。

但至少我能把狼煙點起來，告訴身後的年輕人，敵人來了！

這，就足夠了！」

看著執拗的周老漢。

老嫗心裡也是無奈，

她是農家女，不懂什麼大道理。

但她明白，陪伴二字。

老嫗是想不明白周老漢心裡的那股執念的。

畢竟她沒有上過戰場。

可周老漢無論做什麼，她都認為是對的。

都會全力支持。

老嫗夾起一截鹹菜，放在了周老漢的碗里，道：

「好啦，快吃飯吧！嫁雞隨雞嫁狗隨狗，我啊，這輩子就是這個命嘍！」

周老漢憨笑兩聲，點點頭，道：

「對嘍，不只這輩子，下輩子，我也要纏著你。」

老嫗趕忙擺手，道：

「可別，下輩子你可離我遠些吧！」

周老漢臉上掛著幸福的笑容，欲端起碗，品嘗這輩子都喝不夠的米粥。

可碗剛剛挨到嘴邊。

便聽山中響起一陣鈴鐺聲！

周老漢連忙放下碗，猛地站了起來。

他靜靜的傾聽，

那鈴鐺聲越來越急促，越來越頻繁。

周老漢整顆心提到了嗓子眼，道：

「老婆子，山上來人了！」

老嫗也放下了碗，面露慌張，道：

「怎麼辦，咱倆做點啥？」

周老漢道：

「你快下山去！我去點狼煙！」

「不成，我不下山，咱倆在一起！」

周老漢喝道：

「少廢話，聽我的！快走！」

說罷，

不再理會老伴。

周老漢衝出屋子，來到哨塔邊。

哨塔里堆滿了晒乾的狼糞，旁邊還有一個常年不熄的火把。

周老漢快速拿起火把扔進了哨塔中。

「呼！」

狼糞瞬間被引燃，滾滾濃煙衝天而起！

周老漢沉了口氣，跑出哨塔，抓起倚靠在樹上的長矛。

而這時，

陣陣雜亂的腳步聲從四面八方響起。

巡音看去，

是身穿米黃色軍服的梁國士兵，包圍了上來。

「老頭子！」

周老漢愣了一下，轉頭看去。

老嫗手裡拿著一柄菜刀，雙手在顫抖著，眼中滿是擔憂。

周老漢氣憤道：

「不是告訴你下山嗎？怎麼不聽話？！」

老嫗眼眶微紅，環視了一圈將他們老兩口包圍住的梁兵。

她看向周老漢，道：

「我不能走啊，我若是走了，咱們就分開啦……

若是不死在一起。

下輩子……下輩子……

我怎麼找到你呀……」

周老漢身子一滯，臉上緩緩掛起笑容，兩行熱淚自臉頰滑落，道：

「老婆子，上輩子，我真是積了大德了！」

話音剛落。

梁兵將軍一聲令下。

一眾士兵，

持刀壓向周老漢和其老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