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顧念天下蒼生
天懸寺是京都城有名的寺廟,因寺中天懸塔得名。
天懸塔坐落於祁言山頂峰,塔頂上空一朵彩雲終年盤旋,從天而降的金光穿過彩雲直照塔頂。
塔底道塔峰共九千九百九十九級台階。
傳說,心中許願,屈膝跪拜九萬九千九百九十九級台階,便可得償所願。
每一級台階猶如過刀山火海,錐心刺骨的痛。
迄今為止無人完成。
北凰玥從不信佛,更不信命。
她堅信想要什麼,便自己努力得到。
天下有免費的膳食,卻沒有不勞而獲。
每年年中舉辦廟會,是天懸寺一年中最熱鬧的時候。
廟會持續三日。
廟前人挨人,人潮洶湧。
有人為搶佔第一柱供奉香火,半夜便開始上山。
大部分人則像北凰玥兩人一般,專為湊熱鬧。
蓮之墨攥緊她的衣角,雙眼放光的看著道路旁的小攤。
感嘆道「好多人呀」
北凰玥淡聲回應「嗯」
她討厭人多的環境,更討厭有人近她的身。
相處些許日子,蓮之墨知曉她怪異的潔癖。
扯了扯她衣角,指著不遠處的酒樓。
「要不要去那裡坐會?」
「嗯」
北凰玥黑沉的臉色有一絲絲緩和。
酒樓大堂內人聲鼎沸。
行人玩的疲累臨時歇腳喝茶,也有如北凰玥般不願出去湊熱鬧的。
蓮之墨尋個空位率先坐下,雙眸透過開著的窗子嚮往的看著窗外。
好熱鬧!
他從沒有參與過這麼熱鬧的廟會。
賣小吃的攤子一個挨著一個。
若從頭吃到尾,估計吃到太陽下山也吃不完。
蓮之墨眼神偷偷的撇對面臉色陰沉的人。
櫻唇微張,最終將到口的話咽下喉嚨。
不出去玩也沒關係,能看到就好。
北凰玥倒兩杯茶水,將一杯推到他面前,問道「想去玩?」
蓮之墨興趣再次被提起。
他湊過去扯住她的衣袖,猶如小狗般討好的道「可以去嗎?」
北凰玥手輕敲他頭頂,問道「能保護好自己?」
讓她再次進入人群中,她不舒服。
將他拘在身邊,他不開心。
且事先說好帶人出來玩,總不能言而無信。
蓮之墨連連點頭。
生怕點頭晚了,身邊的人反悔。
北凰玥眼角含笑,捏了捏他的臉頰。
「逛累了便回,我去樓上等你」
沒有片刻停頓,蓮之墨起身向酒樓門口跑去。
片刻后,他挪著小碎步走了回來。
北凰玥挑眉看他「怎麼了?」
白皙的小肉手伸到她的面前。
理直氣壯的道「給我銀子」
北凰玥抬手握住他的小肉手。
稍稍用力將人拉進懷裡,手臂搭在他腰間。
好多人在呢。
在外怎麼也這般不知羞。
蓮之墨心不受控制的怦怦跳。
被隱藏的黝黑面頰爬上紅暈,連圓潤的耳朵都變成粉紅色。
眼前的粉紅,低首便能含住。
北凰玥湊近他耳邊,低聲道「小墨,你可是欠了許多債」
蓮之墨縮了縮脖子,強忍住溫熱呼吸噴洒在耳後帶來的癢意。
他縮在她懷中,昂頭看她「我知道,你再給我些銀子嘛」
「打算怎麼還?想好以身相抵了?」
心跳加快,像要從胸膛跳出來。
明明她之前提過此事,可為何偏偏這次……他覺心跳不受控制?
手臂拄在她肩膀處掙了掙。
人順利跳出她的懷抱,側轉頭不看她。
「我……」
聲音低到只有他自己聽的到。
北凰玥沒想將人逗太狠。
她將身上的錢袋扯下扔進他懷裡「去吧,早些回」
她對他認路的本事沒抱太大期待。
蓮之墨抱住錢袋,瞬間忘卻之前的事情。
眉眼間儘是愉悅「我會很快回來的,給你帶好吃的」
話落,人蹦蹦跳跳的跑出門。
北凰玥擇二樓雅閣,站在窗邊,看著樓下盛況。
她眉心微皺。
很奇怪!
人山人海中,輕易便能看到蓮之墨。
果然他適合散養。
那張平凡普通的面容上,掛著最純粹的笑容。
「哐」一聲。
雅閣的門從外面被推開。
桃花眸中冷氣和殺氣一閃而過,人依舊安穩的站在窗前。
「阿瑾,我就說是玥」
鳳傾歌的笑聲傳入耳中,北凰玥身上的冷氣轉瞬消散。
「玥,你害我損失了上百兩銀子」
花無瑾輕搖摺扇,面帶抱怨。
她撞開鳳傾歌,掀起衣擺坐在房中圓桌旁。
桌面上的茶杯里清茶泛著熱氣。
鳳傾歌驚呼道「玥什麼時候轉性了?竟然開始喝茶」
據她多年了解,她可是無酒不歡。
北凰玥瞥她一眼未言。
自上次醉酒,但凡她一碰酒,准被那雙圓眸瞪。
如今她都開始懷疑,是不是得不償失。
不過……
被人管著有種莫名的享受。
花無瑾問道「玥,何故來廟會?」
難道是廟會將有大事發生?
不然向來獨身得她怎會到人山人海的環境。
「閑的」
花無瑾一噎。
鳳傾歌沒心沒肺的道「正好我們三個許久未聚,今日不醉不歸」
她打開門,招呼酒樓小侍上酒。
北凰玥悠悠吐出一句話「先倒的人請客」
花無瑾連連擺手「你們倆饒過我,我的酒量你們知曉」
廟會上人流眾多,喝醉了不知怎樣丟臉。
她的臉可以不要,丞相府的臉不能不要。
鳳傾歌不願道「阿瑾,你可別做掃興的人」
在座一共三人,退出一個還怎麼玩。
「我直接請客」
她不是掃興,是識時務者為俊傑。
北凰玥是海量,從未見她醉過。
鳳傾歌不說千杯不醉,卻也不能小覷。
她很傻?
逞能的做拿雞蛋撞石頭的事。
蓮之墨右手拿著糖葫蘆,左手手腕上掛著幾個小袋子。
小袋子中裝滿各類小吃。
他正吃的滿足,陣陣檀香撲鼻而來。
他抬頭看去。
距他不遠處,一名身穿灰色僧袍的光頭駝背女人。
她臉上屁股褶皺在一起,眼睛處被傷疤糊住。
白皙好看的手一上一下至於腹部,佛串掛在右手上,拇指不停轉動。
猛然一見,有些嚇人。
蓮之墨驚的後退兩步
她開口道「施主從何處來?」
平靜的聲音言猶在耳,傳入心底。
此處不比街道的繁華熱鬧,只不時傳來外面的喧囂聲
蓮之墨圓眸四看。
她是在與我說話?
和尚頗具耐心,再次喚道「施主?」
蓮之墨確定她是在與他說話,搖了搖頭「我從第一樓來」.
不過……他迷路了。
明明喜熱鬧,卻走到安靜偏僻的地方。
「從何處來,歸何處去,又往何處去,誰可知」
和尚像說與他聽,又像自言自語。
蓮之墨圓眸轉動,將手腕處的袋子遞到她面前。
問道「那個……你要吃嗎?」
和尚伸出手,準確無誤的在袋子中拿出一顆圓溜溜的油炸糯米糰子。
將它放入口中。
見此,蓮之墨湊過去問道「好吃嗎?我很喜歡吃的,但我最喜歡吃的還是糖葫蘆」
他一副急需認同的樣子。
即便看不到也能聽出來。
和尚配合的點點頭,答非所問。
「一念成魔,一念成佛,望施主日後懷著這份赤子之心,顧念天下蒼生」
聲音響徹在耳邊,人卻已消失在原地。
「哎」
蓮之墨四處找尋。
未發現人,將此事拋諸腦後,順著一道門離開。
踏出門檻,一根大棒骨滾到他腳下。
緊隨其後一條大黃狗,一口將大棒骨吃進嘴裡。
蓮之墨咽了口口水。
未來及離開,大黃狗已盯上他手中紙袋。
他面上糾結。
要不要給它吃?
空檔間,大黃狗向他撲來。
蓮之墨下意識撒腿向後跑。
即將進入人群,手中白煙向後飄去。
幾息時間,大黃狗癱軟在地,口吐白沫。
熱鬧的人群一瞬安靜,上前將蓮之墨和癱軟的大黃狗圍在中間。
眾人你一句我一句……
「那不是府尹小姐的大黃嗎」
「完了,秦崢小姐的大黃被他弄死了」
「秦崢小姐對大黃特別的好,這位小公子要麻煩了」
「……」
一身華麗奢侈裝扮的女子,推開人群走進包圍圈。
視線掃到地上癱軟的大黃狗,臉上一片猙獰。
秦崢揚聲道「丑小子,是你殺了我的大黃」
趾高氣昂,惡意滿滿。
「是它想咬人」
大黃狗追他一路,不得已才下毒。
更何況他下的毒根本不致命。
何來殺死?
「呵,笑話,都城中誰人不知我的大黃不會咬人,撒謊也不知找好點的借口」
秦崢聲音越發冷冽,眸中顯而易見的鄙視不屑。
聞言,蓮之墨猛然抬頭「你胡說」
秦崢猙獰的面孔變得訝異「長得黑不溜秋的,居然生了一雙漂亮的眼睛」
身旁下人狗腿的上前。
討好道「小姐若喜歡便將他抓回府,不就是一雙眼睛,挖了放手裡把玩便是」
蓮之墨抬手捂住自己的雙眼。
心下懊惱。
早知如此,他應該將眼睛也偽裝下。
秦崢揚手抽下人一巴掌「你當本小姐是那麼噁心的人」
下人雙腿發軟,捂著被打的臉,問道「那……小姐如何處置他?」
「當然一命抵一命」
這世道,感情狗比人還金貴。
「帶走」
幾名侍從上前欲將蓮之墨押走。
蓮之墨閃身躲開她們的手,冷聲道「我自己會走」
京都府尹獨女秦崢,京都一霸。
她仗著母親的職位,橫行街里無人敢惹。
其他官宦及子女但凡不波及,皆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直接間接的導致,僅僅因一條狗便能濫用私刑,置人於死地的地步。
牢房大概方米大,潮濕陰暗。
除鋪著稻草的木床,沒有任何的擺設。
因長期不見天日散發著一股難聞的味道。
地上牆上隨處可見爬動的老鼠和蟲子。
蓮之墨靠坐在牆壁上,雙臂抱膝,頭埋在雙腿間。
周圍房間不時傳出,陣陣皮鞭抽打皮肉的聲音及哀嚎聲。
他不住的縮了縮身子,企圖將自己藏起不被注意到。
好想回家。
外面一點都不好玩。
北凰玥發現他未回去。
會不會找他?
會不會來救他?
若她不來,他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