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丑上加丑
宋子路扯著花月來到小衚衕,憤憤地鬆開她。
「把書還我。」花月心虛地伸手。
她好像真的冤枉了他。
「你冤枉了我,本來就夠慘的了,被她哥打一頓,又被我媽打一頓,還被別人嘲笑,你賠我!」宋子路生氣地喊。
花月撓撓眼皮:「你想我怎麼賠啊?」
宋子路眼睛轉了轉,看著她五顏六色的臉,想起幾個男生私底下的議論。
越是這種乖巧的女生,做起大人不讓乾的事情,反差越大,越刺.激。
花月瞅著他不對勁的神色,往後退兩步:「你要敢亂來我讓你爸打死你!」
宋子路笑嘻嘻地說:「不亂來,那個......」
他環顧了一下四周,確定沒人,才慢慢從口袋裡掏出一個東西。
花月看去:「煙?」
宋子路點頭:「要不要試試?」
花月蹙著眉,這有什麼好試的?
「我也是第一次嘗試,」宋子路自言自語,「李柱他們早都開始了。」
「你把書還我,我要回家了。」花月撅了撅嘴。
無聊的男生,無聊的事情。
宋子路沒搭理她,從煙盒裡抽出一根,睨了她一眼:「真不試?」
花月點頭:「不試。」
宋子路說:「那好吧。」
他驀然笑了:「花月?」
「啊?」花月下意識地張嘴。
煙直接被塞進她嘴裡。
她還未來得吐掉,身後便橫過來一隻手直接抽走。
宋子路看見來人,猛地往後跳了兩步。
這人什麼時候出現的?
花月怔怔地回頭,便看到薄宴掛著笑意,盯著手裡的煙。
他慢吞吞把視線從煙上移到花月臉上,似笑非笑。
花月很奇怪,一個人是怎麼做到嘴角帶笑,眼神冰冷的。
薄宴笑了下,把煙鬆鬆地咬在唇邊,掏出打火機,慢慢點燃。
他緩緩吸了一口,在嘴巴里過了一圈,又半眯著眼吐出來。
白色的煙霧瀰漫在他臉上。
他嘖了一聲,慵懶地開口:「我們花月,這是開始叛逆期了?」
煙頭明明暗暗地燒著,隨著他說話的動作,在唇邊晃動。
花月想要解釋,但是看著他熟練的樣子,又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明明他比較叛逆好吧?
「說話。」薄宴點點她的額頭。
花月退後一步,怯生生地開口:「不是我。」
「哦?」薄宴俯身看她,微眯著眼,懶洋洋地問,「這是煙吧?」
花月看著他唇上的東西,點點頭。
薄宴拖長聲音:「剛才是在你嘴裡吧?」
話是這麼說,也沒錯。
她艱難地點頭。
「那不就結了?」薄宴雙手一拍,唇上的煙灰掉落到他衣服上。
花月看著他校服上的煙灰,實在很想幫他撣下來。
但是看著少年的表情,又不敢伸手。
她囁嚅幾下,僵硬開口:「薄宴哥哥——」
「說。」少年咬著煙,含糊地應著。
花月神色複雜地看著他:「你這樣斷案,很容易六月天飛雪的。」
她真是冤了個大枉啊!
薄宴嗤的一聲笑出來,上下睨了她一眼:「然後?」
花月咽了咽口水,真誠地建議他:「你以後,千萬不要做法官。」
不然不知道會出多少冤假錯案。
她說完就看著宋子路,用眼神示意他,快點救我。
宋子路壯了壯膽,不願丟掉那點男子漢的義氣,上前兩步:「是我硬塞她嘴裡的!」
薄宴眼神在兩人之間來回掃了下,淡淡地說:「你們兩個,關係到好。」
宋子路一把攬過花月的肩,把她往後帶兩步:「當......當然。」
花月打掉他的手,腳踢到他腿上:「把書還我!」
要不是因為要書,她怎麼會在這裡待這麼久,還被薄宴抓到把柄?
宋子路一邊躲一邊跑出去:「就不給就不給,你冤枉我的事情還沒解決。」
「我跟你道歉,你把書還我。」花月追出去,氣喘吁吁地喊。
看著兩人一邊鬧騰,一邊跑出衚衕,薄宴臉上的笑容,一點一點消失。
他拿掉唇上燃了一半的煙,用力掐滅。
眼神晦暗不明。
最後,把掐滅的煙塞進口袋裡。
花月追了一半,猛地停下來:「宋叔叔!」
宋子路一個激靈:「在哪裡?」
花月哼一聲,「還我。」
宋子路眉毛一擰:「你敢騙我?」
花月向他身後瞟一眼:「宋叔叔,宋子路搶我的書,不還我。」
宋子路冷笑一聲:「老子還能信你第二回?」
「你是誰老子?」宋霖站在他身後,嚴肅地問。
宋子路脖頸上的汗毛立刻豎起來,他沖花月擠著眼神:「要敢告狀揍死你。」
花月憋住笑,從善如流:「宋叔叔,宋子路說我要敢告狀就揍死我。」
宋霖劈手在他後腦勺上來了一掌,順勢揪住他耳朵:「老子幾天不在家,學會欺負女孩子了?」
「爸,爸,我錯了,我錯了。」宋子路歪著腦袋,不停討饒。
「老子今天非得用皮帶伺候伺候你!」宋霖拖著他的耳朵往前走。
花月出了氣,小跑兩步,擋在前面:「宋叔叔,是我先冤枉了宋子路,我要先跟宋子路說對不起。」
她看著齜牙咧嘴的宋子路,彎了唇角:「宋子路,對不起啊。」
宋子路怔了一瞬,耳朵上傳來劇疼。
「還不快說沒關係!」宋霖用力轉著他的耳朵。
宋子路哀嚎著:「沒關係!」
花月忍不住笑出聲。
宋霖對宋子路管教的非常嚴格,而且因為他跟自己已經逝去的媽媽是同學,所以,非常照顧自己。
「宋叔叔,你原諒他吧,他已經被揍過了。」花月在旁邊求情。
「爸,爸,真的,被揍了好幾次。」宋子路半彎著腰,想要減輕一些疼痛。
宋霖重重哼了聲,鬆開手。
他咳了兩下,表情柔和下來,看著花月:「月月啊,臉上是怎麼啦?」
宋子路無語地看著自己爸爸。
花月摸摸剛結疤的臉,羞澀地笑了下:「學滑板摔的。」
宋霖心疼地摸著她的腦袋:「下次帶上宋子路,讓他給你當墊背。」
「爸!」宋子路在旁邊氣得跳腳。
花月吃吃地笑出聲:「好,謝謝宋叔叔。」
「月月剛剛說,你拿了她什麼東西,還不快還回去?」宋霖瞅著自己兒子。
宋子路憤憤不平地掏出書,扔到花月懷裡。
宋霖劈手又給了他一巴掌:「兔崽子,溫柔點會不會?」
「宋叔叔,那我先回去了,再見。」花月柔柔地笑了。
宋霖感慨地看著她的背影,然後又劈手給了宋子路一巴掌:「當初以為你是個姑娘,真是氣死老子了!」
宋子路欲哭無淚。
-
耽擱了這一會,天色已經漸黑。
花月經過那片木香花時,抿了抿唇。
少年倚在牆邊,盯著手裡的書。
木香花枝葉旁出,遮住他一部份的身體。
這一年,少年清貧又瘦削。
洗得發白的校服空蕩蕩地套在身上,拉鏈拉到鎖骨上。
清冷高貴。
如果不開口說話的話。
花月小心翼翼地走上前:「薄宴哥哥——」
少年頭也未抬,只淡聲說:「嗯。」
花月咽了咽口水:「你能不能別把這件事說出去呀?」
如果被爸爸知道了,他一定會傷心的。
薄宴掀起眼皮,瞄了她一眼,嗓音微微上揚:「害怕啊?」
花月點點頭。
「解釋。」薄宴眼睛又盯在書上,甩出兩個字。
花月真的想說,關你什麼事,我為什麼要跟你解釋。
我又不是你妹妹。
你又是我的誰。
可是她不敢。
眼前這個人,抓住了她最大的把柄。
「宋子路搶了我的書,我跟他要,他趁我不注意塞進來,我都沒反應過來,你就出現了。」花月小聲地說。
但凡他晚出現兩秒,她就拿出來扔掉了。
聽到她語氣里的小脾氣,薄宴眉梢輕揚:「還怪我出現的早了?」
「沒有!」花月連忙搖頭,「是我蠢。」
她都說自己蠢了,都犧牲這麼大了。
能不能放過她。
薄宴上下打量她兩眼,啪一聲把書合上,細長又骨骼突出的五指捏在書上:「他為什麼要搶你的書?」
花月猛地想起這一茬。
為什麼!
還不是因為薄心田!
薄宴就是個大騙子!
明明說過要管教薄心田的。
「你做什麼用這種眼神看著哥哥?」薄宴拿著書,敲在她頭上,「嗯?」
花月自然不敢把心裡的話告訴他,他偏袒薄心田的時候,毫無理智和原則。
她撇開臉:「他就是跟我鬧著玩。」
「哦。」薄宴若有所思,他站直身體,向花氏修理鋪走去,「我看,我要好好跟花叔討教一下叛逆期的問題了。」
花月緊張地抓住他的衣袖:「求求你了,薄宴哥哥。」
少年頓住兩秒,側著臉,眼睛盯在胳膊上的小肉手上。
花月連忙鬆開,她在褲子上蹭蹭手心的汗:「我再也不敢了。」
薄宴眯著眼,看著不遠處的落日,喃喃問道:「你拿什麼保證?」
花月哽住。
她為什麼要向他保證?
兩世被他妹妹欺負,這輩子,又加上一個他!
可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花月舔了下乾燥的下唇,走到薄宴面前。
她抬頭盯著薄宴的眼睛,輕聲說:「如果我再碰煙,就讓我臉上的傷,永遠不要好。」
這個保證,夠有力了吧?
夠真誠了吧?
薄宴蹙起眉頭,手上的書又敲在她頭上:「瞎說什麼呢?」
花月不解地看著他。
薄宴揚起笑意,慢悠悠地說:「哥哥答應你就是,難道——」
他拖長了音調:「哥哥還真能看著你丑上加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