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傷哪兒也不能傷臉
康熙三十四年的春日來得格外早,才出了正月便很暖和,丫鬟們也把新做的春衫穿在了身上,正坐在廊下比誰袖口的花樣更美。
大丫鬟青梅打起帘子往外看了一眼,見那幾個小丫鬟又湊在一塊兒偷懶,不由得皺起了眉頭。
格格受了傷,一躺就是半個月,她和青蓮忙著在屋裡伺候,沒工夫約束這些小丫鬟們。..
等格格好起來,得好好立立規矩了。
「小桃、小蘋,燒個火盆送進來!」青梅走了出來,低聲吩咐道。
「青梅姐姐,格格身上還不舒坦嗎?」性子活潑的小桃站起身來,一邊福身一邊問道。
天氣這般暖和,格格還要用火盆,可見身子依舊不好。
青梅嘆了口氣道:「格格說身上冷,快去燒火盆吧。」
「是!」小丫鬟們應了一聲,各自忙了起來。
沒過多久,兩個燒著銀絲炭的火盆便送進了屋裡。
身著寢衣的寧楚格歪在榻上看書,只覺得屋子裡暖洋洋的,別提多舒服了。
「格格,您還冷嗎?」青梅柔聲問道。
「不冷了!」寧楚格打了個哈欠,把手裡的書遞了過去,躺到了軟軟的鵝羽枕頭上:「我頭疼,躺一會兒。」
青梅聞言嘴角一抽。
格格到底是頭疼,還是又懶怠了,想睡個回籠覺?
不過,看著格格左邊額頭上那條快一寸長的傷痕,青梅張了張嘴,最終什麼也沒說,還貼心的替自家格格蓋上了被褥。
「還是青梅最好。」寧楚格拉著青梅的手,噘著嘴撒嬌,圓潤可吧,格格又在哄她玩呢!
自從格格受傷醒來后,不僅把前塵往事忘得一乾二淨,性子也和從前南轅北轍,就跟變了個人似的!
從前的格格沉默寡言,從早到晚都說不了幾句話,神色也淡淡的,一年到頭都難得笑幾回,而且極重規矩,是個古板又無趣的大家閨秀。
如今的格格,會哭會笑會撒嬌,整個人無比鮮活。
如果自己不是一直跟在格格身邊寸步不離,都要以為格格被人給換了。
寧楚格沖著青梅眨了眨眼睛:「你出去歇著吧,我小憩片刻,不必守著。」
她上輩子生活在南方溫暖濕潤的城市,又有各種取暖設備用著,乍然來到古時候的北方,哪怕已經到了春日,她依舊離不開火盆。
屋裡一暖和,寧楚格便覺得昏昏欲睡,很快就進入了夢鄉。
青梅等她睡著后,去了外間,發現窗台上那盆迎春花開的不太好了,正想吩咐人進來收拾一番,卻見他們家三夫人赫舍里氏在兩個大丫鬟簇擁下進來了。
「夫人萬福!」青梅連忙行禮。
「玳玳呢?」赫舍里氏柔聲問道。
「回夫人的話,格格有些頭疼,剛躺下!」青梅有些心虛道。
赫舍里氏聽了后,疼的心都快要揪起來了。
女兒這幾日時常頭疼昏睡,這麼下去可不行。
「三老爺今日沐休,你去一趟芙蓉閣,和三老爺說一聲,派人請太醫過來給大格格瞧瞧。」赫舍里氏拿出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淚水,對自己的大丫鬟夏雨吩咐道。
「是,夫人!」夏雨連忙福了福身,快步出去了。
赫舍里氏輕輕往裡屋走去,每一步都走得極為小心,生怕自己腳上的旗鞋踩在地毯上發出的聲響太大,把女兒吵醒。
她進去后坐到了榻邊,看著熟睡中的女兒,心裡說不出的酸楚。
女兒已經十四歲了,個頭卻有些嬌小,這一點像她,她嫁人那會兒也不高,生了女兒才長起來的。
不過,和她年輕時比,這丫頭滿臉的稚氣,小臉蛋兒圓潤飽滿,皮膚又白又嫩,十分可人家了!
赫舍里氏心裡恨,可害女兒受傷的是四公主,哪怕她的夫家佟佳氏一族也厲害,卻也不敢和皇家扳手腕啊!
只能咬碎牙往肚子里咽。
雖說,養著女兒一輩子她也願意,可夫君身邊有個得寵的妾室,一天到晚作妖,她可不想女兒跟著煩心。
赫舍里氏雖是滿人家的姑娘,可她的阿瑪走的是科舉之路,又曾中舉,她自幼跟著阿瑪飽讀詩書,喜歡悲花傷月,遇到了過不去的坎兒,便會情不自禁掉眼淚,更何況自家女兒還受了這樣的委屈,她這個做額娘的別提多心疼了。
因為怕吵醒女兒,赫舍里氏一直默默掉淚,直到外頭傳來了侍妾李四兒矯揉造作的聲音,她才猛的回過神來。
「爺,依妾身看,咱們大格格傷的不重,額頭上雖然破了皮兒,可傷口不深,等那血痂掉了后,只會留一道小疤,到時候多塗一些祛疤膏,再養個一兩年,抹上些脂粉就瞧不出來了,您可別派人去請太醫,不然傳到了宮裡,皇上還以為咱們對四公主,對皇家不滿呢!」
李四兒說完之後,還有些不放心,又倚靠在隆科多身上,嬌聲道:「皇上會認為咱們為了大格格一點小傷就勞師動眾,一回兩回的請太醫,是故意在打皇家的臉呢,您不是說,皇上有意讓您兼任步軍營副統領嗎?若因這件事讓皇上心裡不痛快,皇上還能重用爺嗎?」
赫舍里氏聽了這些話后,氣得渾身發抖,猛地站起身來,便想出去外頭呵斥李四兒那個惡毒婦人。
沒想到自己的手卻突然被拽住了。
「額娘!」寧楚格輕輕喊了一聲。
「玳玳醒了。」赫舍里氏望著女兒,擠出一絲笑容道:「你別理李姨娘,她說的都是混賬話,額娘這就把她趕走。」
今日受傷的要是李四兒那個***生的玉靈,別說一位太醫,恐怕太醫院的太醫,都會被李四兒請個遍。
她的女兒是寶,自家玳玳難道就是一根草?
玳玳可是佟佳氏的嫡長女,誰也休想作踐她!
「額娘別急!」寧楚格沖著她眨了眨眼睛,柔聲說道。
她頭上的傷勢其實並不要緊,可看不看太醫,輪不到李四兒那個女人來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