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 鴛鴦夢回
「風有言，雨有訴，聲聲念念門前住，奈何佳人不出戶！」
裡間陪著沈雲舒的文沛菡，聽完玉無雙這兩首催妝詩，不由得掩嘴輕笑。
「這玉大人的催妝詩，還當真是在字字句句都「催」啊！」
樂安滴溜溜的轉著大眼睛，「不行，這才什麼時辰，哪能因為他猴急便讓他輕易的就把雲舒接走了。」
說著便隔著門縫對著外面打趣喊道：「玉大人，你來得這樣早，害得我們手忙腳亂的，如今已到了門前了，新娘子也跑不掉了，便可不必這般急切啦！
催妝詩新娘子不滿意，就請再做幾首吧！」
儘管樂安故意沒有露出自己的臉，但是眾人聽聞這聲音便也知曉了是誰，見狀都紛紛給了玉無雙一個脾氣的笑笑，催妝詩再次一首一首的往外冒。
「天邊一抹斜陽淺，相思已隨夜深深。」
「舉頭紅鸞星落，閉目鴛鴦夢回。」
「卿綉面之淺妝，吾輾轉之難眠。」
「伊撫青絲雲鬢，便羞萬千芳菲。」
沈雲舒在玉無雙的一首首催妝詩里已經徹底收拾妥當，起身走到門口，顏如朝露，嫣然含笑。
「玉大人，大人驚才風逸，這催妝詩做的也未免太敷衍了些。」
外面的人能跟進來的，都是文家、紀家、韓家等帶著些親緣關係的人家，聽得新娘子的聲音也都跟著起鬨。
「清然郡主可是烿都城第一才女，既然連郡主都說了玉千戶驚才風逸，那玉千戶可得再好好作一首催妝詩，直到讓郡主滿意為止！」
左右郡主的要求也不過分，如今吉時未到，需得拖一拖再出門。
玉無雙聽到沈雲舒的聲音，本就如晨曦般溫柔的雙眸里，仿若春風輕撫過碧水般，流出瀲灧波光。
「寒山蒸霞披晨光，竹林荷露清茶香，子言情深畏不壽，我賭相思日漸長。」
這首詩玉無雙不在隨口便來，而是認真想了片刻。
其餘人並不知曉這首詩與之前的詩的不同之處，只有沈雲舒星眸微轉，泛起些微波瀾。
隨著房門的吱呀聲，伴著佩環的叮噹聲響起，沈雲舒以扇遮面，玉步款款出現在眾人面前。
玉無雙眸色深深，看著那冉冉而來的身影，彷彿那些引日成歲的時光里的魂牽夢縈，在看到眼前芳華萬千的這一刻，終於有了答案。
玉無雙扶著沈雲舒，拜別了鎮北王夫婦，上了象徵皇室郡主身份的金頂花轎。
鑼鼓聲起，帶走了鎮北王府的一片喧囂。
晨迎昏行，轎攆慢悠悠的晃悠過了十里長街，雖是上午出的門，但等迎親隊伍回程到達汪府的時候，已經金烏西沉、明燈高懸。
一對新人在滿室親朋的載歡載笑中結為連理，一向冷清的汪府此時高朋滿座、朱幔虹舒、語笑喧闐，天邊的霞煙與暮靄交融，熏了滿城春煦。
今日的賓客滿堂大部分是沖著清然郡主而來的，眾人哄鬧至入夜便各自散去。
玉無雙瑩瑩孑立，沈雲舒身份貴重，他們的洞房也並沒有人來鬧。
沒了嘈嘈切切的樂聲與人來人往的喧鬧，整個望舒閣此時只剩下了滿院子的紅燈與朱幔隨著涼風晃動，拂開一片夜色寂寥。
玉無雙關節分明的手指覆在門上，輕吐幾口濁氣，才將房門推開。
走進裡間，只見那身著鳳冠霞帔的人兒正倚著憑几打著瞌睡，玉無雙眼裡泛起一絲心疼，揮退了幾個侍女，動作輕柔走過去，將她頭上的鳳冠釵環卸去。
半夢半醒間察覺到頭上的動靜，沈雲舒渾渾噩噩的眯起一條眼縫看了過去。
「醒了？」
斑駁燭光映襯下，殿內燃著的清淡微甜的鵝梨帳中香，與玉無雙身上濃郁的酒氣混合，撲面而來。沈雲舒被這股陌生氣息攪渾了腦子，迷瞪著雙眼看著眼前人，剛剛睡醒的聲音輕如呢喃。
「你怎麼在這兒啊？」
玉無雙嘴角漾開一絲笑意。
「郡主忘了？因為我今晚要宿在這裡。」
宿在這裡？
沈雲舒懵懵的看了玉無雙片晌，才憶起了今日是自己大婚。
「怎麼不卸了這些累贅的東西好好睡去？」
跳動的燭光在俏麗的雙靨上暈開一片紅霞，少女神色還不似完全清醒，對著眼前人暖暖一笑，引得滿室怦然心悸。
「既是成婚，總要等到新郎回來。」
雙瞳里蘊著濃烈的情意，玉無雙待幫著沈雲舒把身上的累贅之物都減下去，拿起桌旁的被劈成兩半，以線相連的瓠瓜，倒上不醉人的甜酒，遞到她的手上。
「今日你我大喜，郡主可否賞臉，飲盡此酒，此生合巹，莫離莫負。」
沈雲舒的睡意散去大半，看著面前的合巹酒，知曉這也是成婚的一個環節，爽快的接過，與玉無雙對飲而盡。
外頭新月懸，薄雲收，紗簾半卷，透進來的月色與跳動的燭光一起灑向地面，斑斑駁駁的投出了二人的影子，互相交疊，不分彼此。
面前的姑娘青絲披散，順如綢緞，身上穿的不是慣常喜歡的清雅的冷色衣衫，一身大紅色的喜服在紅燭輕紗掩映之下，襯得平日里清朗脫俗的面龐柔媚明艷。
玉無雙飲著合巹酒，略帶一絲侵略性的眸光卻一瞬不瞬的盯著面前早已刻在心上的容顏。
沈雲舒不敢抬眼看那如耀陽般爍爍雙眸，放下手中半巹，紅唇輕啟。
「桃花半春落，竹葉無時凋，不敢承諾大人灼灼桃花情，只敢許此生如竹，與卿朝朝暮暮，不離不負。」
自古深情，不可辜負。
玉無雙看著少女認真的模樣，揉碎了眼底一片情意。
廊燈忽閃，細雨擾窗，昏暗的光線下一雙修長的大手牽過少女柔夷，順理成章的引到了床帳之內。
床幔半掩，香腮潮紅，曖昧的氛圍和飲盡的薄酒滋生了心中破土而出的躁動，引著水到渠成的二人倒進了帳內。白日里的喜服散落在亂褥之上，一方私密的天地被旖旎的氣息填滿，窗縫透進來的夜風將桌上燭火吹得明明滅滅，卻又在心底點燃，如燎原之星火，燒得理智片瓦不留，只於一聲低低的嗓音在這暗夜裡響起。..
「彼時年少，未曾見過春日桃花，便被歲歲年年無時凋的青竹亂了心。」
是夜，春宵一刻值千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