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3 蘇文采
昌平侯好不容易醒轉,就聽說宋學庄在喝酒砸東西打丫鬟,頓時大怒,命人將他綁了來。
宋學庄已經喝得十成醉了,見了昌平侯還在罵罵咧咧地。
昌平侯怒極下命人一桶水潑了過去,宋學庄被澆了個透心涼,酒頓時醒了幾分,要哭不哭地看著昌平侯,「父親,我完了,我們昌平侯府完了!」
昌平侯見他那模樣到底不忍心,仔細與他說了厲害,最後道,「皇上還留有餘地,就證明我們還有將功補過的機會,我已經選了些珠寶首飾,並田畝鋪子,還兩銀票,一會你送去給華二姑娘。
再好好跟媳婦認個錯,女人總是心軟的,皇上能因為媳婦和寧河長公主降罪我們宋家,自然也會因為她們抬舉我們。
皇上不立即降罪也是看我們日後表現的意思,你已經錯了一次,萬不可一錯再錯,你是我昌平侯府的世子,昌平侯府滿門榮辱都在你身上,你可千萬要立穩了」。
宋學庄嚎啕大哭,哭好了自收拾了去了華府。
華清平雖然還是不見他,卻讓他進了院子,他記著昌平侯的叮囑,在華清平閨房乖乖跪著,直到體力不支暈了過去。
他這幾天心神震蕩,又吃了許多苦頭,這一暈倒就起了高燒,華清平自然不可能不管,命人醫治照顧不提。
華清平現在沒心思管菱姐兒,華平樂就將菱姐兒接到鴻雁居照顧。
寧河長公主聽說了,對著華錦平又流了一回淚,道,「你二姐姐最是混不吝的性子,現在竟能沉得下心照顧菱姐兒,還照顧得十分妥帖。
一則是婚事不順,另外只怕是被宋學庄那番話傷著了,如果你父親和祖父還在,她又怎麼會和福廣王訂親,又何必逼著自己這般懂事?」
於是,華平樂就十分莫名地看到華錦平板著一張臉進了鴻雁居,對她道,「我們帶著菱姐兒一起出去逛逛」。
嗯,華平樂最喜歡逛了,到時候他就帶著菱姐兒,讓她逛個夠。
倒也不是心疼她,就是祖母哭得他煩。
菱姐兒還沒滿三周,路已經走得很穩了,看什麼都很新奇,什麼都想要,華錦平耐心地牽著她,要什麼就給買什麼,十足的好舅舅。
華平樂安靜走在一邊,半個時辰后,菱姐兒走累了,張開小手要抱,華錦平伸手抱起她,彆扭開口,「祖母囑咐我帶你去看看首飾,你去不去?」
華平樂偏頭看向他,直看得清瘦單薄的少年俊面微紅,才慢悠悠道,「我要去書肆,最大的」。
華錦平一愣,隨即靠近咬牙低聲道,「你要什麼隨你,但你給我乖著點,不要惹事,至少不要在福廣王退親之前惹事,否則祖母也救不了你!」
華平樂突然粲然一笑,「好,都聽你的」。
華錦平下意識後退兩步,抱著菱姐兒的胳膊往前舉了舉,隨即又意識過來,將菱姐兒摟進懷裡,一張臉直紅得要滴下硃砂來。
他生怕被華錦平看出窘態,忙抱著菱姐兒快步走了。
華平樂從荷包中拈出一顆烏梅放進口中,不緊不慢跟了上去,假做無意問道,「我有次偶然碰到福廣王,跟他說了好幾句話,他都沒開口,我聽京中有人說他是啞巴,難道他真的是啞巴?」
華錦平立即反駁,「怎麼可能?我聽他說過話!」
「那大家為什麼傳他是啞巴?」
華錦平緊張掃了華平樂一眼,「福廣王以前的確不會說話,一直到去了玉門關,機緣巧合遇到了神醫才治好了。
他治好了之後,估計還是不大習慣開口,十分寡言,才有人傳那些戳心窩子的混賬話!」
華平樂心頭一松,隨之而來的卻是漲潮般的心疼,沒有太皇太后,沒有她,她的福哥兒竟是一直裝啞巴裝到十七歲,裝到離開京城……
「我警告你啊,不管你和福廣王的親事能不能成,福廣王都是我們華家的恩人,你不許胡亂編排他!」
華平樂沉默點頭,華錦平顯然不太相信她,卻也沒多說,領著她去了京城最大的書齋吾聞閣,剛進門就看見蘇羨予帶著蘇鯉在挑紙箋。
華錦平轉身去瞪華平樂,怪不得她要來什麼書肆!
不想這一瞪,就發現華平樂正盯著蘇羨予發獃!
他立即狠狠踩上華平樂腳背,祖母都說要成全她了,現在看什麼看?
等退了親,嫁進蘇府慢慢看,不好嗎?
就這麼等不及嗎?
華平樂回神,低頭默默瞧了一眼華錦平兀自還踩在自己腳背上的小朝靴.
嗯,很好,成為華二姑娘后,繼被人拍肩膀,她又有了被人踩腳的神奇經歷。
那邊蘇羨予也發覺了華平樂的目光,放下手中的紙張,不緊不慢往這邊走。
華錦平忙收回腳,見華平樂還默默地不動,忙扯了扯她的袖子。
正面碰到了就上前見個禮啊!
慫什麼慫?
華平樂掃了眼他扯著自己袖子的手,無語跟著他上前見禮。
見禮過後,蘇羨予淡淡道,「華二姑娘似乎清減了不少」。
華平樂揚了揚下巴,「你再仔細點看,我還白了不少,還漂亮了不少!」
她已經打聽清楚了,華二姑娘攏共也沒見過蘇文采幾次。
除了第一次,蘇文采不知道她的秉性,被她近了身,用劍指住逼他娶她外,其他時候,她還沒靠近就被蘇文採的隨從遠遠隔離開來,根本沒有打交道的機會。
也就是說,她說什麼都不擔心露餡。
華錦平掐死她的心都有了,忙揖手道,「家姐天真爛漫慣了,蘇掌院見諒」。
虧他還真以為她懂事了!
蘇羨予掩唇咳了咳,「無妨」。
華平樂看向他雙鬢間的白髮,「我記得蘇掌院年紀也不算太老,怎的有白頭髮了?」
蘇文采只比她大兩歲,今年應該是三
大婚前一天,他隨兄長來見她時,兄長還說等她大婚後,府里就要操辦他的及冠禮,他父母親人凋零,到時候一定要請父親為他取個極好的字。
可惜,父親沒能活到為蘇文採取字,兄長也沒能活到為他操辦及冠禮——
「少白,天生如此」。
蘇羨予語氣更淡,微微俯身揖手,明顯是要告辭了。
他活到二十歲都沒少白,后反倒少白了?
華平樂只當沒懂,看向他身後的少年,「我記得你——」
華錦平再次起了掐死她的衝動,認識阿鯉就認識,說什麼我記得你,沒事也被她折騰得有事了!
蘇鯉後退半步,俯身揖手,「華二姑娘,在下蘇鯉,上次蘇某也在藏書樓外」。
華平樂噢了一聲,「對,你是錦哥兒之後,第一摘監生帽的,然後那幾個學子都跟著你一起走了」。
她當時雖然已經走出一段路了,卻也還關注著後面的進展。
蘇鯉再次一揖手,「正是」。
「倒是個有骨氣的,來買什麼?」
蘇鯉默了默,她這是要和他聊聊家常,先接近他,再借他接近叔父?
他教養極好,雖不情願,卻還是守禮答道,「聽說吾聞閣新出了一品泥金箋,我來瞧瞧」。
華平樂就欣慰一笑,「像你這樣的俊俏小公子就是要愛個字啊紙的,夠身份!阿弩,去尋掌柜,將吾聞閣買下來送給蘇小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