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大道朝天,各有歸宿,心亦應有歸屬
他看到車中小桌板上放了一碗熱粥,幾張麵餅及兩三碟素菜,簡單卻不單調,飯菜熱氣騰騰散發著誘人的香味,小桌板上還有一盆清水是供徐福洗漱凈手之用,一切都準備的那般妥帖細緻。
徐福總是在想,自己何德何能能讓人這般周到的侍奉,他凈了手,端起,然後對幽若說:「以後我能夠自己做的事,便不要幫我做了。」
幽若說:「是,全聽先生的。」
「我們在哪?」徐福問。
幽若說:「我們由北轉到西,依然還在楚國邊境。」
徐福感受到漸漸生硬幹燥的風問道:「我們快到秦國大營了吧。」
幽若掀開馬車窗帘,用手指了指前方說:「前面不遠處正是秦國大營。」
徐福微笑問:「我睡了很久是嗎?」
幽若微微一笑說:「是的。先生許久都不曾休息,這一睡也是天昏地暗日月無光。」
徐福有些尷尬說:「你好像在嘲笑我。」
幽若說:「只能說先生不是凡人,凡人一日一休,而先生可以做到許久不見休息,還依然能夠保持神采,睡覺時又許久不見醒來,幸虧是先生還有呼吸,不然……」
「不然會怎麼樣?」徐福問。
幽若覺得不太好說,於是想了想說:「先生睡夢中雷打不動也真是奇怪。」
徐福說:「我也很奇怪,或許與師父曾經傳授過修道修真養性服食導引有關,我在山上時最長的時候可以一個月不吃飯,一個月不睡覺。」
幽若說一個月不吃飯?我看先生是懶得自己做飯。」
徐福……
「那我也是懶得睡覺嗎?」徐福無語,而後開始反駁幽若。
幽若似笑非笑說:「這誰知道。」
徐福……
徐福又是無語片刻說:「如果我能做到跟師父一樣永遠不休息就好了。」
幽若說:「我希望先生能夠按時作息,畢竟身體要緊。」
徐福搖了搖頭,幽若問道:「先生在信中都與嬴政說了什麼?看李園那副模樣,似乎是看到了什麼吃驚的事。」
想來她便會好奇,徐福會心一笑說道:「其實沒有什麼特別之處,只不過是站在秦國立場之上,替嬴政分析了當前時局,有關秦國未來的利弊,並非是為了他們哪一方的利益,而是為天下長久計,其一,保全楚國以延緩秦國進攻六國的步伐,其二,使秦王明白秦國存在的問題有哪些,秦國所需要解決的問題都有哪些。」
幽若說:「嬴政會看得明白其中的深意嗎?」
徐福笑說:「他定然會想到些不一樣的東西,我真正希望他明白的是他所做之事,不只是他一個人的宏願,也關乎天下人,他所行之事,不應以一人或一國計,而需為天下計,所作所為能深思熟慮,須知地廣不足以為安,人眾不足以為強,如此方是長久之計,怕只怕他身在王位,身後是那樣一個強大的國家,這個國家的強大讓他迷失了方向,助長了他看輕一切的野心,即便是真的能明白一些道理,也不肯做出改變,他終究還是太年輕了。」
幽若委婉安慰道:「可是先生也還年輕呢!」幽若笑著說:「年齡似乎並不能作為判斷一個人是否具備能力的標準。」
徐福點頭說:「你說的沒錯,然而我所經歷的事情,嬴政並沒有經歷過,如果他不能理解我對於世事的看法,這也合情合理,我沒有經歷過他所經歷的事情而去要求他按照自己的意願行事,這也是強人所難,因此我一直都在試圖引導嬴政,不做逼迫他的事情,希望他能自己領悟,正如我的師父對待我的方式一般。」
徐福沉默片刻又說:「我曾經質疑過自己的經歷,後來我便不再質疑了,我一直在想,我所經歷的一切,無論好的還是壞的;無論快樂還是痛苦;無論平凡還是神奇的事情;無論是自然而然還是冥冥之中被人安排好的,最終如果我能用心體會便都能給我啟發,只有沉浸人間世俗,才能了解人間世俗,不僅如此,也能夠理解存在於世俗之外的事物。我想要將自己對於人間世俗的所有理解傳授給許許多多需要的人,讓他們以此為基礎,建立自己的全新感知和判斷,然而現在我所經歷的這些還遠遠不夠,我經歷的,遠遠不足以表達我想要表達的東西,也不足以能夠形成教化的力量。」
徐福說了很多,幽若一時還不能完全聽得明白,她若有所思想到,也許在先生的眼中,似乎一切都太小了,先生的心恐怕早就飛躍這萬里的江河衝上無邊無際浩瀚的宇宙了吧!
幽若說:「所有人最後都能想到心靈的歸屬,先生也一定會找到的。」
徐福說:「大道朝天,各有歸宿,心亦應有歸屬,我想我已經找到了,有承載,如腳踏實地,方能行的穩,走的正,我還想要追求更大更高更遠,我所追求的一切,也許還不如一段情、一個人,也許都是身外之物,但我想,正是因為這些巨大浩瀚的不可觸摸的事物,才能維持微小事物的存在。這一切我都不曾得到真正的答案,終究是需要驗證的。我就像是一個容器,總覺得還沒有裝滿,所以我心懷忐忑,所以我很不自信,我需要容納更多的事物來用以教化、用以證明,所以我需要做一個十分堅固的容器,而能使之堅固的,就是所思所想所感所悟,唯有如此,才不至於四分五裂。」.z.br>
漫天風沙之中,位於秦楚邊境的大秦軍營中亮著一盞燈,秦將辛梧正在看著秦楚邊境的地圖,自打領軍進入此地駐紮,他一直在想一件事,此時心中煩擾如帳外黃沙萬千揮之不去。
他領秦軍至此已然很久,卻一直未動,是不敢輕易有所動作,此次領軍出征乃是王上親自派遣他來,想來一定是有極為重要的事交給他,然而自打到了此地,至今他都沒有收到任何來自咸陽王宮的信息,彷彿自己這一支軍隊被王上遺忘了一樣。
這太奇怪了,作為領軍的將領,他能覺察到此事的怪異之處,卻始終百思不得其解。
秦軍目的性向來極強,秦軍一旦出動必有所得,而這一次自己領軍前來王上卻並未告知自己任何目的,只是臨行前交代自己,此次與魏國共同伐楚,領軍駐紮楚國邊境即可,密切關注魏軍一舉一動權宜行事,正是這模稜兩可的命令讓他犯了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