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支開
判官見秋葉不想被人提起舊事,就作罷了,另說道:「說說門外那個女娃」。
秋葉取相片出來,伸了過去。
判官接來看時,哼笑了一聲,道:「死得真丑」。
秋葉道:「她說是她姐姐。」
判官道:「更像同行。」
秋葉道:「我看著眼熟。」
判官道:「嗯……」
秋葉道:「我記不起是誰。」
判官又看了看,道:「鼻樑被打斷了,整個臉扭得很嚴重,不好辨認。」
秋葉飲著酒,道:「嗯。」
判官道:「倒有點像肖菲菲。」
秋葉道:「哪個肖菲菲?」
判官道:「邪伊很重視的女人。」
秋葉道:「邪伊……」
判官撇下照片道:「說起他,我就想問你一個問題,如果他還想著一統江湖,你會怎麼做?阻止還是協助還是……」
秋葉道:「我不想說。」
判官道:「三年時間說長不長,說短好像該變的都變了。他也已經是鳴沙洲隊長。」
秋葉道:「你怎麼做?」
判官道:「做什麼?」
秋葉道:「邪伊的事。」
判官盯著酒杯,道:「我只是個山野村夫,也只想多討幾杯水酒喝喝,早沒了宏圖大願,」拿起酒來,盪了盪,一飲而盡,「打打殺殺的事……」
秋葉也喝了幾杯。
兩人閑聊一會,判官忽然說起最近的新聞來,道:「江三紅好像暴斃了」。
秋葉道:「怎麼回事?」
判官笑道:「暴斃了就是暴斃了,還能怎麼回事?」
秋葉道:「荒唐。」
判官道:「聽說有人冒名寄了一封信給她,冒的是你的名,信紙上塗了魚肚白。」
秋葉斟酒。
判官道:「結果她在天壇下被毒死了。」
秋葉:「……」
判官似是故意打趣,道:「聽說死得很慘,七竅流血。」
秋葉道:「再喝一點。」
判官笑道:「可以。」三杯冰啤下肚,他又道:「馬秉良也死了,你大概不認得他,他避居很久了」。
秋葉道:「不認識。」
判官道:「當年他行走江湖,也是個狠角sè,沒想避居多年,還是遭人暗害,被剜去了心,真又是一件疑難案,我們想不出誰有剜心的癖好,還有他的僮僕也失蹤了。」
秋葉忽問道:「唐山寺是誰?」
判官道:「好像是個線人,但不知道是哪邊人,你怎麼會問起他?」
秋葉道:「他知道我的住址。」
判官沉吟下來,一會微微點頭道:「這個人我會查一查。」
又對飲了幾杯,判官推說自己公務繁忙,調查秦香憐的事會另遣柴舟正辦理,秋葉點頭,掐滅煙蒂去了。
這裡姚文儷見判官一人獨酌,之前又反常的客氣,就壯壯膽,過來問:「那個人是誰啊」?
判官看也不看她,自顧瞧著酒sè,邊掏耳屎邊輕描淡寫的道:「滾」。
姚文儷自知判官苛刻嚴酷,悻悻的,只得走了。
……
秦香憐見秋葉出來,連忙迎了上去。
秋葉像是覺出了什麼,對她未加留神,直接往外走去。
秦香憐不好老提狩靈的事,省得哆哆嗦嗦,惹得人嫌,就啞巴著跟。誰知秋葉竟像是找她不著,只見外面霓虹張羅,車輪滾滾,駐下足,微微視察。
秦香憐於是好奇問道:「秋葉先生,您在找香憐嗎?」
秋葉轉身向她看去,又向她身後望了望,像是在尋找別的什麼,卻對她微微點頭,道:「嗯,以為你走了」。
秦香憐嫣然道:「哪會?我說過我可以等的,等多久都沒問題。」
秋葉道:「嗯。」掉頭就走。像是要考驗她的誠意,他穿街走巷,沒個指定目標,只像隨心所yu。
過了鬧市,上天橋。下了天橋,過鬧市。偶爾有一兩個失足女在紅燈區那裡招他,都沒有理會。
輾轉一個時辰過去,也沒有歇息。
秦香憐緊緊跟著,跟得腳跟yu裂。因為秋葉漫無目的,看著無所事事,她猜他故意折磨她,好讓她知難而退,就不由慢慢的積鬱了許多怨氣。又不好講一些沒誠意的話,就沉默著,其實心中早罵過了千句混蛋不是人……
等到上了怡和廣場,見那裡人頭攢動,多是些納涼的老人和耍弄的小孩,秋葉才停下,回頭看了看她,問道,「累不累」?
秦香憐跟他也是萍水初識,只因氣急,竟甩頭撒起氣來,道:「哪裡累?還能走呢」。
秋葉聽出了她的不耐煩,問道:「怎麼了?」
秦香憐早憋了一肚子話,聽他發問,登時如蒙大赦,快言快語道:「你帶著人家走來走去的,都不知道累的?到底你想不想幫啊?不幫挑明好了,我馬上走。」說完即後悔了。
秋葉聽她改了稱謂,大約她十分氣惱,就靜待著。
秦香憐見他一如往常,激不起一絲漣漪,靜下心來,頓覺大逆不道,就慚愧起來,道:「對不起……」
秋葉慢慢點上煙,吸了兩口,指了指旁邊的長椅道:「要不要歇歇」?
秦香憐巴不得,就過去坐下來捶腿揉腰,也不推讓秋葉。
等到煙燒了一半,秦香憐也緩得一緩,秋葉問道:「你叫肖香憐」?
秦香憐奇道:「幹嘛姓肖?我姓秦。」
原來秋葉方才只聽她自稱自己,才得知她的名,而姓還不曾聽說。
秋葉道:「你姐叫什麼?做什麼的?」
秦香憐道:「我姐叫秦淑玲,之前是茶藝師。」
秋葉道:「案發時你在哪裡?」
秦香憐聽說案子,立馬抖了抖擻jing神,想了想,道:「大概……在睡覺。」
秋葉道:「大概什麼意思?」
秦香憐道:「我也不知道她……姐姐具體什麼時候『去』的。」
秋葉道:「驗屍報告單有沒有帶?」
秦香憐委屈道:「沒有,我問了,他們哪裡肯給?那種東西,本來就很**,不是人人都能看的。」
秋葉道:「你跟你姐住在一起?」
秦香憐奇道:「你怎麼知道?」
這不算是問題,秋葉也沒有答,問道:「你什麼時候見她死的?」
秦香憐凄然道:「早上……大概七點一二十分這樣子,我去敲門,然後沒聽見回應。」
秋葉道:「你為什麼敲門?」
秦香憐一怔,道:「你……真細心,這個也問?」
秋葉復道:「那天你為什麼敲門。」
秦香憐猶豫了一下,道:「那天還沒有早餐,姐姐每次出門前都會做早餐的,我不太……我做的不太好吃。」
秋葉道:「你每天都那個時候起床?」
秦香憐微微搖頭,道:「不是的,平常要遲一些……那天在nǎi茶店有個面試,所以起得早。」
秋葉道:「她死的前一天晚上什麼時候睡?」
秦香憐道:「大概九點多。」
秋葉道:「從她進卧室到第二天早餐時間,你有沒有發現什麼不同往常?」
秦香憐忙道:「有啊,有個男人。」想了想,又道:「好像是個男人,男人在屋裡說話。」
秋葉道:「你姐夫?」
秦香憐道:「姐什麼夫哦?不是的,她朋友都沒有。」
秋葉道:「他們說了什麼?」
秦香憐道:「我也不清楚,那時我早關了門睡覺了,我隱約聽到他們好像在爭論著什麼,還吵了起來。」
秋葉道:「還有沒有?」
秦香憐想了想,道:「後來他們打壞了好多東西,我就聽見乒乒乓乓的,沒一會就沒什麼動靜了。」
秋葉又問了幾個問題,漸漸的,煙頭丟了一地。拍拍衣袋,煙盒憋了,見秦香憐休息得已差不多,他就問道:「可不可以幫我買包煙」?
秦香憐正等著將功贖罪,聽了連忙起身,一口答應,道:「好,現在去嗎」?
秋葉道:「嗯。」摸出所有硬幣,數了數,也不知夠不夠。正要全交過去,秦香憐早跑開了,想,「我還以為狩靈師都是富得流油的,一個案子掙得的報酬可不少」,邊跑邊回頭道:「等一下我,我馬上回來」。
秋葉見她錢也沒接,冒冒失失的,還栽在了幾個人懷中,把人衝倒了,道:「慢慢來,不用著急。」說完不久她就被埋沒在花團錦簇里。
秋葉等到她身影消失,也掉過頭。去的卻是另一面。
原來他要支開她,買煙只是脫身之計。
將行出一箭之地,忽然有人叫他:先生,要買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