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新雨後
恍惚中彷彿墜入了寒潭之中,渾身冰冷徹骨,感受不到丁點兒溫度。她下意識抱緊身子,腦袋深深地埋在膝頭,分外想念家中溫暖的錦被。
不知過去多久,只能聽到山裡冷風呼嘯,寂靜無聲。她臉上淚痕乾涸,腳腕早已失去知覺,額上腫起好大一塊,碰了碰並未流血,算得上不幸中的萬幸。宋瑜順了順懷裡兔子毛髮,失落地喃喃:「怎麼還是沒人救我?該不是把我忘了吧……」
鴟鴞的叫聲就在頭頂,宋瑜抬頭看去,迷濛的月光照亮了頭頂蔥鬱樹葉,隱約似乎有個黑影立在樹梢。她縮了縮肩膀,只覺得愈發恐懼,一想到很可能會在此處過夜,心霎時涼了半截。
萬一明日後日都沒人發現她,她該怎麼辦?宋瑜不敢往下想,否則會先把自個兒嚇死。
林霜說了要找人救她,可是過去恁的久了,依然沒有回來。她是忘了或是別的,該不是故意不來救自己的?
此處偏僻,尋常人上山不會走這條路,是以很少會有人能發現。除非明日獵戶過來,將她從洞裡面救出來。宋瑜幾乎不敢碰受傷的腳腕,月至中天,她已經不大抱希望了。
殊不知大隆寺早已亂作一團,眾人為了尋她鬧出很大動靜,甚至出動了寺里弟子。
這都過去恁長時候一點消息也無,龔夫人不無擔憂,宋瑜的性子她再清楚不過。膽小又怯懦,若是一個人在外面這麼長時間,必定會嚇壞。她從小便被嬌養著,半點苦頭也沒吃過,怎的跟大隆寺處處不對付?
底下尋人的僕從一點消息也無,饒是謝昌這樣耐心的人都免不了焦慮,更何況是霍川。
交椅上的人面色冷鷙,渾身怒意滔天,任誰都不敢靠近。霍川手中緊握著墨彩小蓋鍾,下一瞬狠狠扔在明朗身上,掉在地上碎成一片,「廢物!」
他眼睛不方便,即便去尋人也毫無辦法,只能交給底下僕從。然而這都兩個時辰過去,依然沒有半點消息,不過是一座山頭罷了,卻讓他們難為至此!
半刻都不能耽誤下去,時間越長,宋瑜的危險也就越大。他起身往外,聲音冷冽地吩咐:「再想寺中多借一些人手,今晚不找到人不得休息。」
明朗被潑了一身熱茶,手背燙得通紅卻不敢有任何怨言。他跟上霍川步伐,惕惕然應了聲是,旋即露出難色。以霍川現在的情況,自然是留在寺內較為方便,否則兩個都出了事,他們該尋找哪一個?
可惜這話他說不出口,朝陳管事悄悄睇去一個眼色。陳管事不動聲色地引在霍川跟前,「郎主若真要去尋人,便由我來領路吧。」說罷偏頭吩咐明朗:「愣著做什麼?方才郎主吩咐的事情沒聽見?」
明朗恍然大悟,踅身便走。
*
龔夫人因焦慮心虛不寧,目下正在偏廳休息。霍川同陳管事外出尋人,目下殿內只剩下謝昌和林霜二人,頓時清凈不少。
有人在時謝昌不能露出焦急之色,目下無人,舉步便要往外走去。行將邁過門檻,衣袖便被身後伸出的小手緊緊握住:「我……我知道宋瑜在何處……」
謝昌頓住,雙目陡然變得嚴肅,「此話何意?」
然而林霜不肯多言,走在他跟前帶路,默不作聲。她走的道路偏僻,從寺廟的後門出去,尋常人根本不會想到這一條,蓋因前來上香的施主均不知後門。她輕而易舉地找到,往山後東南方走去,沒有絲毫遲疑,一看便知來過。
謝昌對她多留了個心眼兒,一壁走一壁認真地記路,直到她停在一顆枝幹扭曲的樟樹下,低頭細如蚊吶:「前面再走不遠便是阿姐掉落的地方,你快去將她救出來。」
來不及想她為何清楚,謝昌順著她所言前行,果真看到一個不淺的陷阱。月光稀薄,能看到裡頭靜靜地坐著一人,不吵不鬧的分外乖巧,頭挨在牆壁上迷迷瞪瞪地睡了過去。
這種時候她竟然還能睡得著!謝昌不知該說什麼才好,山上氣溫驟然下降,她在這裡睡著必定會染上風寒。思及此,將月白長袍脫下扔在草地,他跳入洞中,「懋聲失禮了。」
一直以來高估緊張,使得宋瑜睡得十分昏沉。彷彿有人碰到她腳上傷處,她疼得嚶嚀一聲,旋即身子一輕便被人抱了起來。
眼瞼有如千斤重,她睏乏地睜了睜眼,聚精會神地盯了許久,才看清面前人的模樣。
她下意識推開謝昌,向後退縮:「你、怎麼是你……」言罷才察覺此言著實失禮,抿唇低聲:「多謝郎君救命之恩,宋瑜感激不盡。」
被外頭的涼風一吹,頓時清醒許多。身上披著謝昌的外袍,宋瑜從未想過救自己的會是他,直到睡著前還在不斷地抱怨,他是如何找到的?
冷靜之後,才感受到腳腕處傳來的疼痛,她嗚咽一聲蹲下.身去,擰眉苦兮兮地皺著一張小臉。確實是太疼了,比街上賣的千層饅頭腫得還要厲害,教人實在沒法忍受。
謝昌敏銳地察覺她的不妥,上前扶住她手臂,「腳受傷了,還能走嗎?」
宋瑜拖著前行兩步,編貝緊咬極其固執,即便不能也得走回去。她不願意依靠謝昌,兩人之間本就千絲萬縷拉扯不清,若再添上一筆,那會更加混亂。可惜高估了自己,她停在樹旁額頭浸汗,鑽心的疼痛傳遍全身。
不知何時謝昌蹲在她跟前,平靜溫和的聲音融化在寂寂夜色中,「三娘,我可以背你。」
宋瑜權當沒聽見,踉踉蹌蹌繞過他繼續前行。她眼睫垂落,聲音前所未有的堅定:「你救了我,我很感激。可這是兩碼事,我不能再跟你有任何瓜葛。」
真是個狠心的姑娘,她柔軟羞怯的外表下,是一顆堅韌果決的心。謝昌從一開始便沒走進過,至今仍在外頭徘徊。
他心有不甘,怔怔地盯著她的背影。那根本算不得走路,半響才挪動一塊地方,走得極為艱難。謝昌三兩步上前將她打橫抱起,大步往寺廟方向走去。
宋瑜猝不及防,被他突如其來的動作嚇住,雙手抵著他的胸膛急紅了雙目:「放我下來!」
他怎的能這麼做,若是給人看見,她還要不要名聲了!
雖說寺里都是僧人,可傳出去也不大好,更何況還有不斷搜尋她的下人。任憑宋瑜如何掙扎,他端是沒有放鬆力道,手臂堅定地抱著她的身子,步履從容來到大隆寺後門。
此處偏僻,鮮少有人活動,是以一路沒人看見他們。
謝昌這才將她放下,動作呵護備至,對她視如珍寶。然而宋瑜氣壞了,顫著手便要打他,「你、你怎能……」
分明察覺到她動作,謝昌躲也不躲,「若是能讓三娘消氣,懋聲願意承受這一掌。」
宋瑜終究下不去手,她是非分明,知道謝昌是為她好。可是怎麼能,怎麼能……他有無考慮過自己的名節?
眼眶淚珠滾滾而落,她一雙眼睛都哭腫了,真箇可憐得不得了。
旁人哭時涕泗橫流,模樣難看,唯有她梨花帶雨,讓人瞧了心疼。謝昌眸色轉深,愧歉地將她望著,著急地解釋:「我方才太過急切,冒犯了你……是我不對,三娘別再哭了,我心裡何曾好受?」
宋瑜哪裡管他好不好受,自個兒先哭痛快了再說,簡直要將滿肚子的委屈都發泄出來。今晚她受了太多驚嚇,早已超過承受範圍,能忍到如今實屬不易。
她臉上混合著泥土與淚水,髒兮兮的不說,身上更是狼藉不堪。小小的身子披著謝昌寬大的外袍,襯得她身量益發嬌小。
謝昌俯身拭去她眼裡淚水,見不得她哭得如此傷心,「對不起……我沒能早點尋到你。」
宋瑜囔囔地:「同你有什麼關係……」
原本就同他無關,他凡事都她。世上怎麼會有這種濫好人,宋瑜對他既氣又無奈,恨不得將他狠狠罵醒。
前頭傳來僕從的聲音,似乎要來此處找她。宋瑜慌忙回神,將衣裳脫下來送還給謝昌,急忙道了聲謝,牽裙便要往前頭走去。她失蹤恁久,必定讓阿母擔心了,她得早些回去才是。
旋即想到一事,霍地停住問道:「謝郎君是如何尋到我的?」
謝昌臂上搭著那件衣裳,深思惘惘,「是林女郎告訴我的。」
果真是林霜,她為何遲遲不救自己,反而將地方告訴謝昌?宋瑜百思不得其解,容不得她多想,迎頭便遇見宋府家僕,「姑娘!」
宋瑜抬眸,便見幾人驚喜地衝上前來。
*
今晚出了太多事,委實累極。宋瑜洗凈臉后縮在龔夫人懷中,原本要與她訴苦,話才說到一半便沉沉睡去。
龔夫人心疼地順了順她的烏髮,詢問一旁下人:「是謝昌找到三妹的?」
丫鬟低頭答是,「聽聞姑娘回來時還掛著淚痕,後頭緊跟著謝家郎君。」
外頭搜尋的僕從大都已經回來,唯有霍川仍就在外,目下已經派人前往支會。龔夫人肅容,「吩咐底下人,今晚見到的事一概不許說出去,否則後果嚴重。」
露華曉得其中利害,不敢有任何馬虎,恭恭敬敬地應了聲是便退下。
不多時外頭傳來聲響,是霍川同陳管事從外頭回來。他來到龔夫人身前,不必出聲便知道三妹一定在,蓋因屋裡縈繞著她淺淡香味,更伴隨著泥土清香。她失蹤了一晚上,目下總算平安無恙地回來,霍川的臉色總算有所和緩。
龔夫人將宋瑜交到他懷中,有些事情總歸要提點一二,「成淮可知三妹是如何回來的?」
既然這麼問,斷不會簡單,霍川微微蹙眉,腦海里驚鴻掠影般出現一人的名字。
果不出他所料,龔夫人徐徐:「是謝家郎君。」
他面不改色地將三妹抱在懷中,鼻息間儘是馥馥清香,是她獨特的氣味。大抵真是累極,饒是如此都沒能驚醒她,她不安地在懷裡動了動,繼而沉沉睡去。
霍川不動聲色,「他是如何找到三妹的?」
龔夫人搖搖頭,「這點我不甚清楚,不過方才聽三妹說,她是掉進獵戶挖的陷阱中了,那地方很有些偏遠。」
龔夫人告訴他此事沒別的意思,只想讓他多留幾分心眼,日後莫讓謝昌做出出格的事情。謝昌對三妹的心思,她雖清楚但無能為力,她的三妹只有一個,許了一人,沒法顧全另一人。
然而此話擱在霍川這裡便顯得尤為刺耳,他步履從容地抱著宋瑜回客房,一路上經由陳管事提點,勉強稱得上順利。直欞門闔上,丫鬟要從他懷裡接過宋瑜,均被他的面無表情嚇退。
霍川將宋瑜放在彌勒榻上,彎起食指輕碰她的臉頰,拭了拭味道果真有些咸。
她方才哭過,因何而哭?
霍川沒法不介意,原本他就是從謝昌手中將三妹搶走的,兩人之間的過往一概不知。本以為謝昌行將定親,未料想他並未有此意,依然對宋瑜懷有執念。
真箇陰魂不散,霍川不悅地沉下臉,為宋瑜掖好被角走出室內。
明朗在外頭待命,聽到吩咐連忙走入,「郎君何事?」
霍川立在原處,「到謝郎君下榻之處一趟。」
有些事情必須及時說清,不能容他再抱有絲毫希冀,更不能讓他再覬覦宋瑜。
謝昌的房間距離不遠,天邊逐漸泛出微微魚肚白,曉日初升,廊下幾盞燈籠光線昏昧,全然派不上用場。
房門從裡頭霍然拉開,謝昌正要往外走,見到他些微驚訝,旋即面色如常,「園主有事?」
兩人鞋底都沾著濕潤的泥土,唯一的區別是霍川雲頭履被露水沾濕,連袍角都是清晰可見的水痕。他走的路比謝昌多,幾乎找遍了整座山頭,確實有經過那個陷阱。彼時宋瑜已經被謝昌救出,他遲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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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川緩緩鬆開扶著陳管事的手,眼眸微斂,瞧著風平浪靜的模樣,實則蘊含著滔天怒意。
他握著拐杖的手微緊,手掌骨節突出,蘊含力量,「謝郎君應當知道我要說何事。」廊下地板杵著一根木棍,有隨時破損的可能,他的嗓音緩慢危險,「宋瑜膽小怕事,經不起莫須有的罪名。你若真為她好,便從此銷聲匿跡,再不要招惹她。」
謝昌聽得意欲發笑,他抬頭看向遠處起伏的山巒,到嘴邊卻成了一抹苦澀的弧度,「事到如今我也不必再隱瞞什麼,你說的不錯,我心裡放不下她,大抵這一輩子都沒法放下她。」
音落脖頸一緊,他被提著衣襟帶往霍川跟前,面前是一張陰鷙冷冽的面容。霍川唇瓣挑起,不容抗拒:「那是你的事,無論你藏著掖著,都不能再造成她的困擾。」
說罷將他鬆開,語氣平淡,彷彿方才威脅的另有其人,「謝郎君好自為之。」
霍川踅身欲走,被謝昌從身後喚住。
他從屋內抱出一直毛色灰白的兔子,渾身吃得胖乎乎有如肉球,後肢一條腿纏著紗布,是方才謝昌為它粗略包紮的。一直到宋瑜離開洞口,懷裡都緊緊地抱著這隻兔子,這是她今晚唯一的依靠,全憑它才能撐過來。
「這兔子是她的。」謝昌緩聲,聽不出是何情緒。
霍川一動未動,陳管事見氣氛僵硬,這才代為收下。
直到走出老遠,他才試探著問道:「郎主,這隻兔子該如何處置?」
霍川連半點遲疑也無:「扔了。」
他對小動物當真一點同情心也無,沒說「吃了」已屬不易。永安侯府養的糖雪球已讓他耐心盡失,宋瑜對它關懷備至,前所未有的周到體貼,礙眼得緊。
聞言陳管事更加為難,懷裡這隻兔子身上帶傷,委實狠不下心扔掉。況且聽謝郎君所言,是宋姑娘千方百計救出來的,若她醒后得知此事,不知該如何難過。
是以待霍川進屋后,陳管事左右為難,只得先命丫鬟將其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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室內籠罩在清晨薄曦之中,瑩潤細白的光芒灑在宋瑜身上。她被陽光耀得刺目,不滿地哼唧一聲翻了個身,復而睡去。腦袋深深地埋在被褥之中,露出頭頂毛茸茸的頭髮,她鮮少有這樣狼狽的時候。昨晚一經回來,她在龔夫人懷裡訴苦,沒來得及打理已然睡去。
昨晚將來龍去脈跟龔夫人道清,其中包括林霜找人求救一事,她悶悶的不大高興:「我在洞底等了許久,沒有一個人來。」
她幾乎等得絕望,原來林霜不是出事,更沒有迷路,她只是佯裝不知情。
這舉措實在太傻了一些,遲早會東窗事發,她怎能做得如此明顯?龔夫人想起當時林霜緘默的模樣,安撫地拍了拍宋瑜後背,「你放心,阿母明日定會替你討回公道。」
宋瑜並不想要什麼公道,她只想知道林霜心中如何想的。
夢中是光怪陸離的景象,險象迭生,她彷彿被困在一處幽暗密室之中,四周碰壁,尋不到出路。腳下蓄滿積水,不斷上漲,不多時便將她整個淹沒,宋瑜不住地掙扎,奈何毫無效用。
耳旁忽地響起一聲沉穩堅定的聲音:「三妹。」
是霍川的聲音,她等待大半夜,終於將他盼來。宋瑜在夢中委屈得哭出聲來,她呢喃抱怨:「你為何才來……」
話音將落,她從夢中驚醒,眼前果然是霍川的面容。
宋瑜想也不想地攀上他脖頸,深深地埋在他胸膛不滿地責備:「你為何不來救我?」
說者無心,聽著有意。霍川順勢收緊手臂,「再沒有下一次,三妹乖,不許哭了。」
原來宋瑜方才被夢魘住,口中喃喃不休地說著夢話,模樣很是痛苦。霍川一直陪在她身旁,自然感受得出她的絕望,直到她不安地低喚救命,這才出聲將她叫醒。
宋瑜額頭上有一個不小的包,她稍微離開一些,不敢碰到,「我的頭撞到了……還有……」
經過一夜,她的腳腕腫得比饅頭還高,更泛著嚇人的青紫,與周圍白膩皮膚對比明顯。睡著了不覺得,目下想起依然很疼,她起身碰了碰那處,可憐巴巴地朝霍川道:「我的腳扭傷了,好疼。」
昨晚已經很龔夫人說過,可惜山上沒有懂醫術的郎中,沒人得幫得上忙。唯有讓她先忍耐一夜,今日下山後再診治。然而拖得時間長了危險極大,或許對留下病根,造成日後行走不便。
霍川早已察覺她腳腕受傷,連夜讓人下山請專治跌打骨傷的郎中,這會兒理應到了。
果不其然,少頃明朗領著一位剛過而立的郎中前來,據說是這一帶出了名妙手回春。治療腳傷難免要褪去鞋襪,只見宋瑜白皙精緻的腳踝腫起老高,瞧著可怖。霍川攢眉,讓他手下墊一塊布再行動。
這要求不過分,郎中很好說話,按他所言照做,三兩下便將宋瑜扭傷的腳腕正回原位。
宋瑜疼得牙關緊咬,低低地嗚咽兩聲,像是小動物的叫聲。
霍川就坐在她身旁,將她帶到懷中安撫,聲音前所未有的輕柔,「已經好了,不必怕。」
因耽誤了時候,避免日後留下遺症,最好未來三日都不要下床走動。郎中另外留下一小瓶外敷的藥物,收取診金后便退下。
澹衫蹲在腳邊為她上藥,動作輕柔,盡量避免弄疼了她。
宋瑜睫羽上沾著淚珠,她抬手拭去,濕漉漉的眸子覷向霍川。偏偏腦門上還有一個碩大的圓包鼓起,頗為滑稽。
霍川碰上她的腦門,動作極輕,「疼嗎?」
宋瑜點頭不迭,生怕他不知道,連忙補充了一句:「好疼好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