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慶春演講牛聽琴

李建業同意了翻修建業路，之前反對翻修的村民們也就失去了堅持的理由。

建業路破敗是事實，很多村民反對翻修，不是反對翻修這件事本身，而是反對執行翻修這件事的人。

雖然從未有人明說，但李家村的人都知道，建業路就是李建業對李家村的功績。路不是李建業一個人修的，但沒有他也絕不會有建業路。

李家村的人也都默認，等李富貴退休之後，這李家村的支書和主任，就會由李建業來接任。不會有人覺得不妥，或許有人會反對，但即便是反對的人也找不出比李建業更合適的人選來。

直到羅慶春回到了李家村。

李建業被李家村的人譽為致富帶頭人，但也只是帶頭致富的人，整個李家村，包括李建業在內，都還談不上富裕。

羅慶春不同。羅慶春不是致富帶頭人，他不會帶著李家村的人一起致富，因為他已經富起來了，他是直接把自己的財富「分」到李家村。

這就出現了兩種不同的選擇。選擇李建業，雖然也能走向致富的未來，可這需要眼下勤勤懇懇地勞動。選擇羅慶春，不管未來是否會富裕，至少眼下能得到一些實實在在的好處。

如果讓李家村的人自己來安排事情的走向，他們會希望李富貴多做幾年村支書和主任。這樣一來，李建業和羅慶春之間就不用爭，李建業繼續做李家村的致富帶頭人，羅慶春繼續花自己的錢為李家村做好事。

但他們似乎都低估了羅慶春作為一個商人的野心。商人的投資總是需要回報的，就像李富貴給我喂草料，喂得越多，我吃得越飽，就意味著當天我要犁的地越多。

李富貴鎮住了場面，又逼著兒子平息了爭端，再沒有什麼話要說，坐在椅子上開始閉目養神。

羅多多見狀趕緊抓來擴音喇叭，他的臉上有著難以掩飾的笑容，彷彿剛剛達成的不是修路的意見，而是要給他分多少真金白銀。

「既然建業同意翻修建業路，想來大家也不會有意見。那我們就開始下一個議題。我們請羅慶春先生談一下他對翻修的一些建議和想法。」

稀稀拉拉的掌聲響起，此時不如之前熱烈。李建業的離場還是影響了一些支持他的村民。

羅慶春接過擴音喇叭，湊到嘴前，皺了皺眉。他輕嗽了兩聲。「羅副主任抬。

「而在我預見的那個將來，建業路也會是另一種模樣。它將會有瀝青路面，會有四米寬的路面，走在上面的不再是摩托車和三輪車，而是你們的小汽車。在收穫的季節，你們的小汽車上會滿載著茶園新採的茶青，幸福從未有任何時候像那般信手可得，就像搖下車窗吹一吹山間的清風一般隨意和簡單。如果你們願意，它可以不再是建業路，而是幸福路，富裕路，或者是其他任何你們喜歡的名字。」

羅慶春的演講終於結束了。

掌聲並沒有響起，擠在一起的村民們只是怔怔地看著羅慶春那張煞白的臉。他們很少聽到這樣的長篇大論，大概只有在看新聞的時候，才會聽見一些領導模樣的人這樣說話。

不是羅慶春講得不好，相反，對李家村這些一輩子與農活打交道的人來說，他講得太好了。太好未必是好事，演講這種事得分對象。

李富貴跟人講話的時候就不是這樣子。他和村裡的女人們開會講話，就用女人們能明白的話講。和村裡的男人們說事，就用男人們交流的方式演講。

羅慶春只想把自己表現得很有文化、很有水準的樣子，可他搞錯了一點，如果聽眾聽不懂他說的話，那他說得再好也跟廢話沒什麼區別。..

羅多多單調的掌聲打破了這尷尬的沉默。

發怔的村民們被掌聲驚醒，紛紛跟著鼓起掌來。但他們實在沒有從羅慶春的演講中聽出什麼有用的東西，臉上沒有絲毫的興奮，鼓起掌來也沒有自信，手掌拍在一起總是缺少力氣。

羅慶春在稀稀拉拉的掌聲中坐回到椅子上，煞白的臉似乎比之前剛白了幾分。他身後的李彩燕沒有鼓掌，甚至從演講開始到結束，她的臉上都沒有任何的表情變化。

作為會議的主持人，羅多多此時必須站出來把氣氛穩住。他說：「慶春先生的一番肺腑之言，令我深受感動。同時也感謝慶春先生對建業路翻修提出的寶貴意見。下面，我先複述一下慶春先生的翻修意見，然後我們再討論意見的可行性。」

羅多多說著，扭頭看了看李富貴，又看了看羅慶春，發現倆人都沒有任何錶示后，便繼續說道：「慶春先生願意個人出資，將現有的建業路進行拓寬，從兩米左右寬的土路新修成四米寬的瀝青路。大家對此有沒有意見？」

村民們你看我我看你，彼此間小聲交流起來。很快就有村民說道：「瀝青路沒必要吧，水泥路就夠用了。」

又有村民說道：「慶春叔願意修成瀝青路，哪有人嫌棄路太好的？」這人應該是羅姓族人。

「勤儉節約是美德，有必要就是有必要，沒必要就是沒必要。我們村道都是水泥路，修路又不是修面子，要那麼好看做什麼？」

「你說這話什麼意思？出錢修路還修錯了？」

眼看又要吵起來，羅多多趕緊制止。「一段山路鋪瀝青確實有些不合適，那就修成水泥路？」羅多多向羅慶春遞過去詢問的目光，但羅慶春眼神不知道望向何處，並沒有回應羅多多。

羅多多又看向李富貴，李富貴還在閉目養神。

一直好脾氣的羅多多突然也有些惱火了，他有些不耐煩地說道：「就鋪水泥路，四米路面。這事就這麼定了。下面再議最後一件事……」

羅多多還沒來得及說最後要商議的事情是什麼，就被村民給打斷了。

「說是商議，最後還不是你們決定了。」

羅多多一時語塞。可他不能真在這件事上糾纏，不管有理沒理，越是糾纏就會引起越多人的注意。他裝作沒聽見，說道：「最後要商議的是，翻修后的路如何命名。」

此話一出，李富貴閉著的雙眼倏地睜開，他猛地盯向羅多多。羅多多裝作在整理自己桌面的文件，其實他的桌面除了擴音喇叭和他的搪瓷杯啥也沒有。

羅慶春的眼神一凝，嘴角終於微微上揚，就像煞白的牆壁上裂開了一道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