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三方商議

長平回宮后，便被接入鳳藻宮，乾帝與魏后早等待多時，長平便將今日之行，娓娓道來，越往後，乾帝臉色越黑，直至最後重重地拍了下桌子，嚇得長平趕緊跪在地上。

乾帝怒道：「朕讓你替朕出巡，是讓你去擺威風耍聰明的嗎，你可知，為你今日之行，朕賣了多少人情給寧府？」

魏后趕緊打圓場：「快接下去說說之後的事，你父皇今可是特意過來的。」

當長平說道張麗以俸祿換得丹藥后，乾帝與魏后相互望了一眼，兩人眼神交匯，顯然都想到了一處。

乾帝沉吟許久，一口將茶飲盡，又陷入沉思，魏后便讓長平起身從天雞爐中取了熱水為乾帝添了茶，長平自知犯錯，添完后便乖乖站魏後身后，乾帝倒也未說什麼。

許久，乾帝精光一閃，問道：「關於賈玴的這些侍衛，皇后怎麼看？」

魏后也並未避諱：「臣妾以為，這些侍衛集數百人之功於一人身上，只怕來頭不小。」

乾帝點頭：「這丹藥，肯定不是她們自己所服，她們背後，必定還有一方勢力，但乾朝四周，並無此等強國，朕只能推測，她們來自海外。」

喝了口茶又道：「朕觀各處細作傳來的訊息，這些侍衛來之無跡，去之無端，沁芳溪乃京里有數的活水，直通護城河，那賈玴又一直封著園子，關鍵時，怕是能從湖裡水遁。」

「皇上思慮周到，臣妾萬分敬佩，」魏后先認同了乾帝，然後說了自己的想法：「臣妾以自身視之，若從湖裡而走，難免沾上水氣，授人口實，予名聲有礙，觀賈玴的性子，斷不會讓姑娘們受此委屈的。」

乾帝想了想也挺贊同：「倒是朕失慮了，想來賈玴必不會如此行事，何況以他之能為，即便此時出事，也該備有後手。」

魏后應和道：「這些侍衛既然不是賈玴親衛，可否容臣妾悄悄召入宮中詳詢，也好探探口風。」

乾帝搖頭：「你小瞧了賈玴對林氏女的決心，他放心將她交給她們，那肯定是拉攏不得的，不過倒可以試探一番，看能否合作」，對長平吩咐道：「你過幾日，再去趟寧府，給那侍衛透個口風，朕手裡尚有一粒丹藥，問她可有興趣。」

長平見自己父皇與母后三言兩語就抓住言語的漏洞，將事情分析得七七八八，更加嘆服，趕緊應下來，乾帝心情轉好，便吩咐戴權去擺下宴席，今日留宿鳳藻宮。

在東禪寺客房中，戴忠添上燭火，賈玴與葉依相對而坐，葉依問道：「我還是不明白，你來此目的。」不光葉依納悶，戴忠也在邊上豎起耳朵。

賈玴慢悠悠說道：「東禪寺武僧皆為孤兒，平日里打熬身體，習練武術，精悍異常，又大多與倭人有血海深仇，此次揚州之行，正可為前鋒，欲取揚州，必先取鹽商，而倭人，正是其爪牙。」

葉依恍然大悟：「原來如此，你這是來拉壯丁的。」

賈依笑道：「如何會是拉壯丁，東禪寺有今日之盛，全賴當初千名僧兵死戰不退，乃因果循環，今日此情此景，正如當年彼時彼刻，我並非非要這些武僧不可，但東禪寺要壯大，要成為正統，卻只能仰賴吾之身份。」

葉依有點毛骨悚然了：「你這話說的，彷彿這些僧兵都會血祭一般。」

賈玴點頭回道：「正是血祭，名將之路，都得鮮血鋪就，何況是宗教氣運之爭？」

葉依一時無言以對，戴忠看準時機，趕緊從袖子里掏出一封書信，信是用上好的牛皮包著，封面是加急二字，不過並未封蠟，戴忠躬身道：「爺，這是奴才呈給皇上的摺子，爺您也知道，奴才的字，連三歲稚兒都不如，萬一摺子裡帶了忌諱，可是萬死不能補過的，還請爺幫奴才潤色潤色。」

賈玴並未接信，葉依輕輕將信推回道：「戴正侍過於自謙了，你之學識，可未必不如那些秀才，你之心思，連我都能看出，何況公子？只管為皇帝做事便是，今日之會，你也看到了，公子超凡入聖，亦不願糾纏俗世，一旦時機成熟，連我都會被公子捨棄，何況正侍？正侍眼中所見，都是公子默許，只管書寫，若是左右搖擺，反誤了自家性命。」

戴忠躬身更甚，賈玴此時說道：「正侍既然送信，吾這亦有家書一封，就勞煩正侍交代錦衣衛一併送去吧。」

得賈玴之話，戴忠喜出望外，忙道：「爺有事儘管吩咐奴才便是，奴才一定辦的妥妥噹噹。」

方丈室位於東禪寺正殿左側，是平日幻空處理政務起居之所，此時燈火通明，首堂、東西兩堂與後堂四大班首俱在，正在商議賈玴之事，傳戒因緣際會，隱隱成為幻空之下第一人，因此得以在幻空身後旁聽。

幻無身材高大，慈眉善目，平日是幻空助手，為全寺僧眾與外來學者講經說法，他首先開口道：「這位賈居士不知何處來頭，好精深的佛學，尤其最後一句揭言，非大智慧不可作。」

幻意是西堂班首，平日主持東禪寺的法壇，為僧眾舉行受戒儀式，幻空與幻無年歲已高，他本是東禪寺呼聲最高的接班人，因此眼神銳利，威嚴滿滿：「這少年帶著女眷家僕直入山門，毫無禮佛之心，即便佛學精湛，也不過是強詞奪理，乃是無根之水。」

幻空輕聲道：「東禪寺不禁女客，家僕亦一視同仁，法座已起分別心，請慎言。」..

幻空發話，幻意再不甘，也只能退下，後堂的班首幻悟就比較特殊了，他並無戒疤，本是俗家弟子，只因此前東禪寺在一應採購，人情往來上屢屢吃虧，前任主持於是大膽提拔俗家弟子擔任後堂班首，幻悟任上，逐漸顯出才能，東禪寺如今香火日豐，可見效果卓然，每每思及，幻空總要欽佩自己師尊，幻悟說道：「這位居士好大的手筆，直接捐了一百萬兩的香火銀子，都能再造一個東禪寺了，觀其留名，應是京城賈府。」

幻空朝四周環顧后說道：「京城距此千里之遙，賈居士顯然不是來此朝拜禮佛、遊山玩水，今日吾等便商議商議，以免明日措手不及。」

論講經說法，幻空並三大班首當世難有敵手，自信能與北少林一較高下，但論人心事故，幻空幻無怕是連常人也不如，半天下來，連章程也無。

幻悟見狀於是說道：「是否賈居士中意東禪寺內寺某物，故如此大方？」眾僧覺得有理，於是又討論一番寺里的庫藏，但東禪寺重建不過數十年，哪裡有甚寶物？

幻空感覺幻悟言語意猶未盡，於是望向幻悟，見著幻空的眼神，幻悟只得再道：「那賈居士不缺錢糧，幻悟只能猜測，或是為了寺內藏書，或是為了人。」

幻空接道：「若為藏書，北少林千年寶剎，藏書齊整，數倍於蔽寺，不必捨近求遠，那是為了人了？」

幻意問道：「寺內之人，吾皆識得，並無勛貴的姻親，怎會是為人而來？」

幻悟輕聲答道：「那賈家乃是以軍功立家，寺內兩千餘名武僧，皆能以一敵眾，故幻悟大膽猜測，賈居士乃是為此而來。」

幻意立時反對了：「武僧乃是東禪寺立寺之本，豈能外借？」

幻無也說道：「怕只怕一借不還。」

眾僧談及深夜而回，皆是不贊同出借僧兵，臨末了，幻意喊住幻悟：「師弟今日可是好大的風頭啊。」

幻悟忙道：「法座多心了，只是方丈所迫，故不得不回，成為班首，已是奢望，再不敢多進一步。」

幻意拂袖而去：「最好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