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前往長安
沒有留戀,第二日盈姝踏上前往長安的路途,帶了林氏和琦紅綺羅陪同照顧!
到了城門,綺紅遞了幾人的過所,守城的查驗一番,才放了行,馬車從錢塘駛出來,去往長安,大唐的帝都。
從錢塘去往長安,陸於廣陵乘船,一路北上走水路約日才到洛陽,再轉陸路上長安。水上的時間長著呢!
林氏卻不宜坐船,上船兩刻便暈著了,吃不進東西,只是吐,臉色已經不成樣子了!
盈姝著急,問了船上船家,只說過兩日便好!讓吃著點蜜餞果乾,調調味兒,其餘時間都躺在床上!
這下子盈姝後悔起來,當時為了省錢,林氏非要雇這艘半大的船,她拗不過,妥協了!這船將將只有兩層,行起路來,難免有些搖晃不穩當!林氏被這一晃蕩,暈的厲害,又覺得沒聽盈姝的掃了面子,死撐著不說!
盈姝自是心疼,可眼下船在江中,短時間內倒沒解決之法,這般過了兩日,眼瞅著還是沒有臨近的鎮子,盈姝只得讓綺羅去尋船家打聽,看幾時有可以靠岸的鎮子,她們好換一艘船。
已是三月初,天氣轉暖,岸邊的樹都抽了丫,綺紅抬了坐凳到甲板上,兩人一起吹吹風。
「娘子,聽說長安城很大,稀奇玩意兒多的很!」
「那是自然。」
「聽說家家戶戶都養了毛孩子呢!」
「還不止了,除了養些貓兒狗兒的,還養人呢!」
「那有什麼稀奇的,我們錢塘不是一樣的么?」
「和你們不同,有黑臉的,還有凹眼的呢!」
綺紅想了半日也想不出黑臉怎麼個黑法,笑道:「莫不過田舍漢罷!」
「那叫崑崙奴…全身黑如墨,力大無窮,身手矯健,鼻子也靈敏!」
綺紅有些不信,哪有黑的人呢!
「娘子你可見過?」
「不曾見過,想來也能見識見識了!」
「娘子,崑崙奴我雖沒見過。但凹眼的我倒見過了,去歲對街賣脂粉的從長安回來就帶了一個回來。」
「如何?」盈姝笑道。
綺紅搖搖頭。
「我覺得不好看,那張臉生的甚是嶙峋。高高低低的,特別是鼻子,像男人!」
盈姝一聽,覺得好笑,都說胡姬生的美,麵皮白,腰肢細,能歌善舞,到了綺紅嘴裡倒像男人了。
「一方水土養一方人,大唐地域廣闊,各地人也各有美態,難以一概而論。」
「娘子說的是,胡姬的身姿倒確實是高挑窈窕。」
正此時,甲板傳來動靜,綺羅氣哼哼的上來了,埋怨道:「娘子,那船夫說一路沒有臨近的鎮子!」
盈姝聽了,只覺有異,她看過與圖,她們才登船兩日,剛出了江南道片區,按理來說岸邊可以靠岸的鎮子多的是。
「可有問清楚?」
「自然,好話歹話都說盡了,船家就說沒有。還說,若我們不信,自己沿路看!」
盈姝眼底一冷,這船家確實可笑,六日水路,算起來至少每兩日都回經過鎮子的,他一口咬定沒有,定是在說謊!況且他們日常在這水上,自是熟悉路線,遠著鎮子,或者夜間經過鎮子矇騙她們也不是不可能的!
綺紅也想到了,擔憂道:「娘子,怎麼辦?會不會是遇上水匪了?」
綺羅一激靈,呼道:「哎呀,那可如何是好?」.
「若真是匪類,我們是逃不掉的,此時應該進了魚肚子了!」
綺羅臉上一苦,叫道:「糟了,我剛剛訓了他,我豈不是…」
「放心!當不是,我親自下去找他!」
綺紅綺羅忙跟上,三人到了船的一層。
船家是來歲的老者,船上還帶了個約十來歲的少年,只是看著似乎有些痴獃,正在啃魚骨頭,見了來人,瑟縮到食案下,拿眼偷看。
「船家,這孩子是你兒子還是孫兒呢?」
「是我撿的,呆在身邊混口飯吃。」
盈姝大概知道為何船家不願臨近鎮子靠岸了,想來是不想失了這門生意,如今這些來往客商都乘大船,他的生意當是不好,好容易有了她們這樣的客人,自然不願意輕易放過。
「船家,我就直說了。我乳娘病重,我們要臨近鎮子靠岸下船!還請你行個方便!」
船家頓了頓,囁嚅道:「剛剛那位姑娘來我就說了,沒有臨近的鎮子可以靠岸。」
說完就走到船尾去划槳,不再理會盈姝等人。
「船家何必誆騙我,若我記得不錯,前方便是宿州,可以靠岸。」
船家一頓,還是繼續划槳。
「船家,我們之前商量好的錢,我一分不少的給你!」
船家愣住,有些懷疑:「女郎所說屬實?」
「自然,你這來回也是四日,我們雇了你耽擱你掙大錢呢!」
船家有些不好意思,停了槳過來作揖道:「謝女郎體恤,前方確是宿州,可以靠岸。若你們要換大船,我還有熟人,可以為女郎引薦!保證價格公道,童叟無欺!」
一旁綺羅戲謔道:「那可不敢勞累您,我們還是自己找船吧,想停哪兒停哪兒!」
船家有些愧怍,不再言聲。
盈姝笑道:「多謝船家,若有需要,自然請您引薦。」
復看看一旁食案下抬起頭的少年,看著有些可憐。問道:「你可要上樓上甲板去玩兒?」
「女郎莫理他,這小子日日泥里來去,莫髒了你們的地。」
「無妨!」
盈姝讓綺羅拿了些碎銀子和糕點來,遞給了那孩子!
「小子,過來!」琦紅喚他,那孩子站在那兒一動不動,兩眼宛如幼獸,只盯著盈姝!
盈姝見狀,拿過琦紅手中的糕點用帕子包了,上前幾步,彎腰靠近他。
「這個比你手中的好吃一些。」
見他垂眼,盈姝拿掉他手中的魚骨,把帕子放進去。
「可要捏好了,這是糕點,容易碎,你試一試好不好吃…」
那孩子盯著手中的糕點不言聲,一旁琦紅催促盈姝回甲板上去。
盈姝轉身離開時,那孩子才抬頭看著人走遠!
「小姐,船家那孩子有什麼稀奇嘛?」
「我只是覺得有些奇怪,那孩子與船家長得可一點也不像。眼睛明亮得像狼一樣,倒像是胡人!」
「不會吧!船家一看就是漢人啊!他的孩子怎麼會是胡人!」
「總之是可憐人,不知是被誰拐賣給那船工的。」
盈姝並不心善,也無意搭救他人,只是看到那少年蹲在陰暗的船艙啃魚骨的時候,還是難以一走了之!
這樣行了半日,眼瞅著岸邊有白牆酒肆,旗幡招展,碼頭也停了一艘大船,便知到了宿州了。
船家將盈姝的幾個箱籠抬下來,綺羅細細點了,沒缺東西,才給了錢,船家笑嘻嘻的帶著那少年往宿州城裡去了,看來他說宿州有熟人是真的了。
綺羅守著箱籠,綺紅忙著去問船,盈姝這邊也忙起來!幸好林氏落了地恢復了幾分力氣。
片刻,綺紅打聽消息回來,才知近日有兩艘船往洛陽去,一艘還有兩刻鐘就要下水,另一艘要明日才出發。
「這兩艘船可有何不同?」
「今日這艘是私船,據說船上全是客商和往洛陽去的官宦,明日那艘是官船,也是從揚州來的,往長安送貢品,船上大都是貨物,只要有銀錢,也是坐得的。」
綺羅急道:「官船確實好,明日才開船,今夜還得住祗舍,何苦來哉!」
「林媽媽,你身體吃得消嗎?」
「這船看著穩當,不妨事!」
於是,草草用了午膳,幾人便上了船。
船上另有幾戶人家已經在船上敘話了,盈姝等人安置好,想了片刻,還是帶了幕籬才出得房去。船上人多眼雜,都不熟悉,難免惹上麻煩!
「娘子,我瞅著這船上有些人倒像是走卒販夫!我們還是小心些!」
「今日這去往洛陽的就這一艘船,自然各樣人都有!」
「早知道,我們還是坐官船的好!」
「無妨,哪樣人都差不多!」
此時,船上另一間房裡出來一位夫人帶著一位小娘子,見了盈姝,頗有些稀奇!上前問道:「不知娘子往何處去?」
一旁綺羅回道:「我家女郎往長安去!」
那夫人雖不見盈姝樣貌,看綺紅綺羅的衣著便知應是大家出來的娘子,便有心結好。
「那倒巧了,我們也是往長安去。路途慢慢,我倒還好,只是小女難免無趣,不知可否與女郎一道,添個玩伴?」
綺羅聽了,心中不快。這家夫人和她的女兒穿紅戴綠,滿頭朱翠,看起來都沉,況且又素不相識,怎的要求女郎和她玩。
綺羅笑道:「不知家下女郎素日都做些什麼,說來我家女郎也好琢磨著如何一道玩呢!」
那夫人一聽,愣道:「做些什麼?說起來小女綉藝一絕,平日里喜歡綉綉帕子,琴也尚可。」
「那大約是不成了,我家女郎不喜繡花撫琴這些,素愛看書、寫詩,想來是玩不到…」
一旁綺紅忙拉拉綺羅袖子,綺羅才停下來。
那夫人被一個丫鬟嗆了話,又見一旁幕籬下盈姝毫無動靜,臉上不快,轉身欲走。
「夫人盛情,盈姝自然樂意!正巧還可向小娘子請教琴藝!」
那夫人聽此,瞥了一眼綺羅,笑道:「再好不過,家下姓黃,我家老爺原是金陵府衙文書。不知小娘子是哪裡人氏?」
「那真是巧了,本家是金陵陳家,因家父在錢塘為官,倒是不曾往金陵去了。」
那黃夫人一聽竟是金陵陳家的分支,又是官宦,語氣親昵了幾分。
「可不是嘛!我看這船上人多眼雜,幸而遇見了小娘子你,接下來也不無聊了。」
盈姝道是,見那黃小娘子有些瑟縮,便笑道:「船也當是要開了,黃小娘子可欣賞這沿途的風景,想來是不錯的。」
「陳姐姐說的是。」
站在船上碼頭人漸漸少了,船家已經收了錨。
「船家!停船!」
船將要離開碼頭,那頭卻有一小隊人騎馬而來,將近碼頭,為首的人猛拉韁繩,馬兒嘶叫,高高揚起了前蹄,堪堪停在邊緣上,下方便是流動的江水。
「真是匹良駒!」盈姝站在船上,注視著馬匹,不由感慨。
她在雅集書院學騎馬許久,從未見過這般好的馬兒,當是突厥馬中的精品無疑!
船家見此,忙搭了船板,那行人騎著馬直接上了船,馬蹄在甲板上踢踢踏踏,船上眾人心中埋怨,卻不敢言聲。
畢竟來人看起來都貴氣十足,特別是那為首的郎君一身黑色綉碧雲紋圓領袍,腰束革帶,配香囊,頭戴襆帽,腳蹬鹿靴,全身上下無不精細。
陽光下,一張臉秀麗精緻,冷眼瞅著眾人,幾分不屑!定是權貴無疑!
盈姝看了幾眼那馬,便有些無趣的看那江水去了。船已離岸,船后一道道碧色的波紋,她仔細看,也沒能看到一尾魚!
風漸起,吹著那長及肩的幕籬,輕紗下芙蓉面若隱若現,脖頸修長如玉。
李系玩味的把弄著手上嵌了寶石的馬鞭,細細觀察著船尾的佳人。
微風勾勒出那女郎窈窕的身姿,一身天水青衫子,如水在晃蕩一般,讓人好奇幕籬下是怎樣的一張臉。
不過,這個年代還在戴這東西的女子,大約生的有些見不得人吧!
他拿鞭子示意一下,僕人上前。
「爺,有何吩咐?」
「把馬兒伺候好,安排好房間。」
說完,一個翻身下馬,將鞭子丟給僕人,站在船上伸了伸手臂。
黃家小娘子已是看痴了,她長到這般大,未見過如此貴氣的郎君,滿臉漾著紅。
直到那郎君進了房間,才收回目光。
「陳姐姐,你說剛剛那小郎君是哪裡人氏?」
盈姝轉身笑道:「不知,當是大家郎君罷!」
一旁黃夫人自是見著自家女兒失態的模樣,笑道:「無論誰家的,你若是有意,我讓雀兒去打聽打聽。」
黃娘子羞道:「阿娘說什麼呢!我只是好奇!」
說著,見周圍人多,跑回了房間躲著去了。
「瞧瞧,就這怕羞的性子,能成什麼事兒。」黃夫人嘆道。
盈姝倒不知黃夫人心這麼大,出於相識一場,提醒道:「我看剛剛的郎君不是常人,想來來頭不小!」
「看來小女的眼光還很不錯!」黃夫人聽了不但不害怕,鬥志更強了!
盈姝只得笑著道是,只言回房休息,辭了黃夫人!
剛進了房,綺羅便疑惑道:「娘子,我看那黃家夫人粗俗不已,何故給她們面子?」
「你當她們是做什麼的?」
「多半是商戶!」
「我外祖家也是商戶。」
綺羅自覺說錯話,便不再言聲。
「這類人,應付著就成了。不搭理她,她自然會給你找些麻煩來,也就這幾日,下了船也無來往的機會,便順著她去吧!」
綺紅笑道:「正是這個理,其實也無妨,若不喜歡,少出房去便是了。」
盈姝道是,又看了看林氏,見臉色恢復了些,也放下心來。因著不想出房去,生生在房裡待了近三日,期間黃夫人倒差人來請過,便讓綺紅去打發了,只說盈姝暈船,沒力氣下床,才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