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聖女
千金閣內金碧輝煌，處處雕欄玉砌與閣外彷彿身處兩個世界，倒很是有幾分葉晚蘇記憶中三千年前人間大盛國都的繁華熱鬧。
只是這閣中氣氛頗為奇怪，來來往往的侍從小廝面對身為闖入者的她們竟是視若無睹，不僅如此，這閣樓還被一道極為強大的結界籠罩著，一直追逐她們的低階魔兵根本進不來。
小孩跟在葉晚蘇身後，嚇得瑟瑟發抖，緊緊拽著她的衣袖：「恩人……」
葉晚蘇安撫的朝他點了點頭，握著佩劍的手卻暗暗緊了幾分。
二人在前廳門廊處站了些許時候，只聽得一聲不知從何處傳來的風鈴聲響，一個笑容詭異的小廝迎了上來，眉眼彎彎極為熱情的道：「誒呦喂，恭迎貴客，小的有失遠迎還望恕罪，您這邊兒請！」
葉晚蘇警惕的點了點頭，跟在他身後，湊近一瞧才發現，這竟是個紙紮人！
紙小廝引著她們從西邊上了樓，邊走邊道：「貴客放心，您今日既有福分入了咱們千金閣，不管能否被選中入宮成為聖女，這飯食定是管飽的。若沒選中啊，也無妨，明日一早自會有人送您與家人僕從一道離開。您且放寬心，好好享受今日這千金難換的夜晚吧！」.
「聖女？」
「可不是嘛，您若不是有資質選聖女，怎麼能進的了千金閣呢？」
待到二層，從西邊樓梯口看去，是兩排對望的廂房，足足三十間，小廝帶著他們在最裡間的門口停下：「就是這兒了，您請先做休整，一會兒小的會叫人送來飯食和梳洗的熱水。」
「有勞了。」
小廝笑著回了個禮。
二人前腳剛被送進門，後腳門就從外面落了鎖，小孩嚇得一激靈，葉晚蘇倒是坦然，她正愁沒門道去會會沈知絮那個小畜生呢。
「恩人，這下可怎麼辦啊？」小孩滿臉擔憂的問道。
葉晚蘇笑著倒了杯熱茶遞給他：「喏，喝點水。怕什麼，白給的飯，不吃白不吃！」
說罷，她走到窗邊，推開窗子，眼前景象卻讓她不由皺起了眉頭。
只見窗外全然不是如今人間晝夜不分的模樣，而是千年前明月掛枝頭繁星璀璨，萬家燈火的夜晚，甚至她還能感受到夾雜著桂花香氣的舒爽晚風拂面，聽見池塘中的蛙叫，樹叢中的蟬鳴。
約摸四千年前，她還是住在落雲山上以守護三界為己任的凌光神尊，沈知絮還是一個剛被她撿上山的有一半魔族血統的漂亮娃娃。
那時，葉晚蘇瞞著天道，偷偷隱去了沈知絮的魔髓，擇了具仙骨給他換上，更為了哄他開心，教他的第一個術法便是這幻境之術。
她也記不清和沈知絮在幻境中看過多少次人間的名山大川，又走過多少花街小巷，觀過幾輪日出日落……
「恩人！恩人！」
葉晚蘇回神，朝小孩笑了笑，看見小廝端上桌的菜，心情總算是好了些：「呦！你瞧，這聖女當的真不虧，我都好久沒見過這麼多好吃的了，大螃蟹，油燜春筍，糖醋小排，這是……藕帶排骨湯！」
上桌的倒還都是自己愛吃的菜色，也是沈知絮那小畜生曾經最拿手的，只可惜以前礙於自己神尊的身份，和清心寡欲的修行需要，葉晚蘇從來都是抑制著自己的慾望，象徵性的嘗兩口，好不讓沈知絮傷心。
眼下自己殘魂一縷，又換了具身體，倒也因禍得福不必克制這些了。
故而這一頓飯，他們都沒少吃，可就在盤子見底時，『哐"的一聲小孩的頭重重砸在了桌上，透過半開的窗子，只見夜空之中，燃起了無數天燈。
屋外走廊上也傳來陣陣腳步聲，葉晚蘇在檢查過小孩無事後，從袖中摸了道護身符，塞在了他衣襟里，然後學模學樣的閉上眼也趕忙趴在了桌上。
不多時，屋門被打開了，紙僕人嬉笑著架起葉晚蘇，徑直朝屋外走去。
彼時廊道上被抬著的三十個聖女按著廂房順序排列整齊，由東側梯上了千金閣頂層。
葉晚蘇偷偷眯著眼睛觀察著周圍，只見此處亦是燈火通明，到了這兒，那些原本嬉笑不停的紙僕人立刻變得安靜起來，恭恭敬敬的連步子都走的越發沉穩了。
朝南的高台上，一個滿臉橫肉的猥瑣男子正和妓子喝酒調笑著。
見她們到來，也只隨意揮了揮手，紙僕人得令，將她們齊齊像個物什般擺在了地上。
「什麼時辰了？」
「回府尹大人的話，還有半炷香便是子時了。」
「嗯！將圖呈上來，咱們可得替魔君陛下好好看看。」
「是，大人。」
葉晚蘇無奈閉上了眼睛，她如今殘魂借仙體復生，尚不安穩，縱使再怎麼好奇那圖上究竟畫了什麼，也不能神識出竅去看上一看。
計時的水滴漏不知吧嗒吧嗒了多久，子時的更聲終於響起，歌舞樂聲俱止。
京兆府尹在兩個赤腳妓子的攙扶下緩緩起身，來到她們面前，眯著眼睛彎著腰，一手持圖，一手捋著鬍子，還時不時砸吧兩下嘴，天知道葉晚蘇有多怕這傢伙把口水滴到自己身上。
「嗯……這批的品相倒都還不錯。」
一旁一個妓子附和道：「這畫上的是貴人，低賤的凡夫俗子能有幾分像真是莫大的福分。」
京兆府尹不置可否，待行至葉晚蘇身前時，他不由驚呼，趕忙湊近跪在地上，伸手捏著葉晚蘇的下巴左右打量，邊打量還邊咋舌：「了不得了！了不得了！你們看，這活生生不就是畫中人轉世嘛！」
葉晚蘇聞見他身上那股子酒臭味，差一點沒忍住打個噴嚏。
話已至此，她也算是明白那畫像上畫的到底是何人了，以及為什麼說聖女都要是八字極陰之人，看來沈知絮根本就不是要用這些女子來保存所謂的肉身，而是在給她找復生裝魂的容器！
一陣詭異的哨音響起，身旁被選中的少女睜開眼睛，紛紛起身，葉晚蘇也趕忙跟上，她們如傀儡般亦步亦趨的走入了一扇憑空開啟的門，而門的那頭通往的正是乾坤鏡中那個金碧輝煌卻又白幡高掛的皇宮大殿。
但不同的是，此時高台之下跪著的根本就不是什麼人界群臣，而全是幻像，是沈知絮用白骨擺出的自欺欺人的陣法。
京兆府尹在大殿正中跪下，恭敬行禮道：「臣拜見魔君，魔君千秋萬載，一統三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