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佔有慾
入夜,葉晚蘇輾轉反側睡不著,她有些後悔白天與沈知絮爭執,更擔心依著他如今的性子,再出去發瘋造孽可怎麼辦。
越想越覺得胸口憋悶,起身下榻想出去透口氣,打開門一低頭卻瞧見沈知絮可憐兮兮的抱著腿蹲在門口。
見她出來,小心的抬頭瞄了一眼,又害怕她不想看見自己,趕忙又低下頭,把臉埋進了臂彎里。
葉晚蘇一聲長嘆,靠著門站定,沉默良久,用腳尖踢了踢他:「魔君何必惺惺作態。」
「師尊,我還以為你再也不想理我了呢。」沈知絮拽了一點點葉晚蘇的裙角,生怕她轉身離開,卻又擔心她會不喜。
「你殺無辜之人的時候,可有想過我會不理你?那個小乞丐長到八歲上沒吃過一頓飽飯,卻差點命喪你的魔狼之腹。好容易逃過一劫,如今又死在了你手裡。沈知絮,我何德何能讓旁人因我而死。」
葉晚蘇說的平靜,可沈知絮卻是慌了,他知道,自己的師尊越是如此就越是生氣,若是換做以前他頂多擔心師尊會討厭他,但現在他害怕,怕葉晚蘇會真的不要自己,會再離開,會讓自己再也找不到她。
「沈知絮,你早就認出我了吧。」
「師尊……」
葉晚蘇苦澀的笑笑,伸手撫上了他的發頂,看著他那雙泛著淚光的黑眸,道:「混沌之中飄了這數年,哪怕只是殘魂一縷,我也一直記掛著你,就像記掛著蒼生。我葉晚蘇上輩子為神,問心無愧,唯有對你是有遺憾的。」
「師尊……」
葉晚蘇抬頭望著天邊明月,繼續道:「你那晚說,三千年前的浩劫背後另有隱情,問我三界蒼生比命還重要嗎,如今我告訴你,重要。就算重來一次,不管隱情如何,我依然會那樣選擇,毫不猶豫。沈知絮,以後我陪著你,你放過蒼生吧,好不好?」
自從亮明了身份,葉晚蘇能明顯感覺到,沈知絮在躲自己。
之前恨不得時時刻刻,像個掛件一樣黏著,可現在,就算是在散步時偶然遇見,沈知絮也是轉身就跑,就連晚上也不再偷偷爬床了。
伺候葉晚蘇的紙僕人都在暗自議論:「魔君陛下最近反常得很,聖女是不是要失寵了?」
面對這些風言風語葉晚蘇卻不以為意,她還趁這空檔用乾坤鏡同玉清那幾個老頭商量了一下後續對策。
眾人一致同意,眼下當務之急是要先穩定住沈知絮體內的魔氣,不讓他再失控發瘋,同時竭盡全力在三界之中尋找拼湊齊葉晚蘇散掉的魂魄,儘快解決這場時逾數百年之久的浩劫。
不過,面對極高的恭維誇讚,葉晚蘇多少是有點兒心虛,她從不認為自己是個大義無私的神,相反她有很多難以道明的心思慾望,比如貪財好色,愛湊熱鬧……
舊日千年,她之所以會將沈知絮這個小魔物帶回落雲山,除了慈悲憐憫外,還因為自己經年無聊,恰巧沈知絮又實在是個嘴甜的漂亮娃娃。
以至於那些年,光顧著沉浸在教養徒弟的樂趣中,竟從未發覺沈知絮對自己萌生了超越師徒關係的情愫,而這情愫終是釀出了大禍。
如今小畜生成了個作天作地的真瘋子,葉晚蘇也難以站在同玉清真人一般的至高點上去指責他,因為這份錯處終歸有自己一半。
這一世重生,是為他來的,不論結局如何,也還想再多陪他一場。
想到此處,葉晚蘇一聲長嘆,覆手收了乾坤鏡。
而此時,她不知道的是,在被微微推開的殿門外,沈知絮正面色陰鷙地靠著牆,手裡還端著一盤已經涼透了的糖醋小排。
半月後的一個晌午,一個小小的身影出現在了葉晚蘇的寢殿門口,小聲的喚了句:「恩人。」
葉晚蘇這才知道,原來沈知絮根本沒殺那個小乞丐,他真的只是在嫉妒自己像曾經對他一樣,撿了另一個孩子。
「恩人,其實魔君陛下沒有傳聞中那麼壞,他不僅不讓那些魔兵殺我,還給了我銀錢,救了我娘。」
「真的嗎?」
小乞丐用力點了點頭。
殿外,沈知絮正站在不遠處,百無聊賴地靠著廊柱,學著鳥叫吹起了口哨,腳下還捻著一朵被風吹落的花。
枝杈間的灰羽小鳥歪著腦袋好奇的打量著他,他卻挑挑眉,笑著抬起手,修長的手指輕轉,嘩啦一聲樹枝顫動,小鳥就從高處僵直的掉了下來,化作煙霧一縷,散了。
「真是沒用又脆弱的東西。」沈知絮不屑的嘀咕道。
又過了一會兒,小乞丐作別葉晚蘇出了殿門,可就在剎那間眼眸中便失了光彩,像***控的傀儡般徑直朝沈知絮走去,隨即獃滯的恭敬一拜。
「她信了嗎?」
「回魔君陛下的話,信了。」
聽了這話,沈知絮明顯鬆了口氣,他伸了個懶腰,站直身子又向前走了兩步,將手覆於小乞丐頭頂,語氣輕快道:「你做的很好,下輩子記得投個好胎吧。」
輕飄飄的一句話出口,小乞丐就像方才那隻小鳥般化為了煙霧。
能怎麼辦呢,他的師尊最是慈悲,也是這天地間唯一一個還相信他內心本善的。既然有些事難以彌補,又不能失去師尊,那撒一個小小的謊哄哄她,應該也無傷大雅吧……
光是這般想著,沈知絮便覺心情暢快,恨不得立馬就出現在師尊眼前,可思慮再三還是將自己勸住了,畢竟有些事若是表現的太刻意,反而難以勾起師尊的愧疚和心軟,那自己想要的,勢必就沒那麼容易得到了。
入夜,葉晚蘇熄了燭火,剛躺在榻上沒多久,一個躡手躡腳的身影就爬了上來,她不用想也知道是沈知絮。
「師尊,還氣嗎?」沈知絮試探著問道。
葉晚蘇轉過身去,閉上眼,不理他。
雖受了冷遇,但沈知絮見師尊沒有趕自己走的意思,不由暗自欣喜,趕忙得寸進尺的環住她的腰,額頭抵在她后脊上,像個做錯事的孩子般,小聲哽咽道:「師尊,徒兒知錯了,你別不要我。」
葉晚蘇還是沒理他。
好半晌,沈知絮耐心耗盡,突然猛地起身撲了過來,將他師尊圈在懷裡,抵著鼻尖,帶著幾分狷狂的沉聲埋怨道:「師尊愛蒼生,徒兒也是蒼生,你也愛愛徒兒吧!」
他這情緒轉變太快,葉晚蘇一時有些來不及反應,她用力想要推開他:「小畜生,你又發什麼瘋!你看清楚我是你師尊,你這樣是大逆不道!」
「師尊,疼疼我吧!」沈知絮胡攪蠻纏道。
「孽障!你敢!還不快滾!」
可眼下,沈知絮哪還有什麼不敢的,他滿腦子想著的都是該如何讓香噴噴的師尊眼裡心裡永遠只有自己。
葉晚蘇拚命掙扎著,卻聽沈知絮伏於耳側,聲音低啞道:「師尊你說,徒兒造個大籠子,把你鎖起來,藏起來,誰都不讓瞧,好不好?」
葉晚蘇身形一僵,怒瞪著沈知絮,實在忍無可忍地用力給了他一巴掌。
沈知絮卻拉著她的手放在自己心口,含情脈脈道:「師尊,徒兒說過,以後這種事不勞你親自動手。」
「師尊既不喜歡造大籠子的主意,那不若徒兒明兒讓他們用玄鐵造條鎖鏈。一頭系在徒兒脖子上,另一頭攥在師尊手裡,永永遠遠鎖在一起。可好?」
葉晚蘇:「……」
沈知絮靠在她肩頭,繼續含笑道:「師尊以前不也說過,徒兒脖頸修長是難得的好皮相,還記得小時候,你就總喜歡給我戴一些奇奇怪怪的頸鏈,最好還是嵌著珍珠瑪瑙,墜著銀鈴鐺那種。只可惜,後來發生了太多事,那些鏈子就都不見了。」
葉晚蘇皺著眉,一時語塞,真是造孽啊,她當年就是瞧著沈知絮戴著那鏈子比較可愛,而且自己也就比劃著讓他戴了幾天而已,怎麼就被他記到了現在,還能用來揶揄自己。
見師尊恍神,沈知絮得逞的勾起了唇角,偷偷凝了個定身訣,等葉晚蘇再反應過來,已然只能氣急的乾瞪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