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8 章 同源

「……修為不高，偏要逞強，一股腦兒地被捲走了，獨留我一個！若不是我及時想到宗門中留有命燈，好歹問了一聲，知曉你們沒事，否則立時便要隨你們而去了！怎的，難道我就無與你們同生共死之心？現下倒知道心虛了……」

陶薰幾人見到布萌之後，還未多說幾句思念之語，便被布萌訓成了四個鵪鶉，只喏喏不敢吭聲了。

布萌訓完話，尤不解氣，招出一隊偶人來，追著陶薰四人揍了幾頓，方才覺得心情舒暢了，遂聽倪鴻與玉詩詩將自己一行人的經歷簡單講了一遍。

「這麼說，你們竟是已去過三個大陸了！」布萌眼中露出些許艷羨來——年輕一代，又有誰沒有仗劍走天涯的想法呢？離開大陸去別處看看，是任何人都會懷抱的豪情。

說完自己這些年的事，玉詩詩不免關心關心布萌，便問：「布師姐，你怎的一直待在開陽宗了？難道是開陽宗的人卜算出了什麼，所以才叫你在此地等我們的？」

布萌眼中閃過一絲陰霾，搖了搖頭：「不止如此，我之所以待在開陽宗，一是因著開陽宗元毅長老的卜算，二則是因著些私事。」

「什麼私事？」倪鴻嘴快，直接問了出來。

布萌倒也沒有守口如瓶：「我家族中人，發現我所修傀儡之道與家中所傳有出入。」

「有出入？」

陶薰回想布萌修習的傀儡之道，恍然布萌的確是布家中的異類——她似乎在以前，就曾對此進行過分析——陶薰不禁想起當時她對布萌的傀儡之道與玄魅的傀儡之道作出的判斷。

布萌點點頭：「家族祖傳之術，乃是偶人所修之道，必得與主人所修之道相同，這樣方能使偶人與主人同時進益。族中固執，以此為圭臬，不允更改，是以深恨我這般修了異法之子。」

「師姐的偶人，彷彿各個都與師姐所修之法不同？」常悅立時明白過來。

「便是如此。所以我從不在家人面前使偶人動用其他道法，按理來說，族中應是完全不知她們的特殊之處的。可自奇杉谷一事後，族中便派人來責罵於我，勒令我改回家中傀儡術修鍊之法。」

陶薰等人相互對視一眼，都從中察覺出了一絲古怪。.

凡族長智力，於是會不斷「創造」出新的東西，自不會排斥「異類」。可布家這般固守傳統，竟勒令布萌改正，聽起來實在另有深意。

陶薰斟酌著說道：「不瞞師姐，我們曾在赤環大陸遇見過一類歪道，玄魅，他們主修之道法便是傀儡之道。我原本以為布師姐家中修鍊的傀儡術與他們有所區別，可現下聽來，彷彿師姐家與玄魅所修道法，竟是同出一源的。」

布萌一怔：「可是真的？」

倪鴻與玉詩詩亦有些怔忪，他們二人遇見歪道，都是捉住了事，並沒有周旋、試探、以命搏命、懷有殺心，是以竟不完全了解玄魅的手法，更不知玄魅有何特殊之處，竟能與布萌方才所說聯繫起來。方才他二人講述赤環大陸之事時，也就一筆帶過了玄魅這類歪道。

沒想到，這反而才是重點。

陶薰想了想，在腦中整理一番，才道：「玄魅是以他人屍體作為傀儡操控的，且他們擇的屍體，都是與他們本身所修另一道相符的。」

常悅點頭：「若是個丹修玄魅，他就會專撿丹修的屍體做傀儡，其餘屍體則做了肥料，連血肉一齊吸納進體內，增長修為，只留下一張乾巴巴的皮。」

伴著常悅的補充，陶薰也想起了更多內容：「……那些定道境玄魅，一次性最多操控三個傀儡。且當時我與一玄魅打鬥，明明以麻香制住了其行動，甚至連其靈力也該被麻住了才是，可他卻照樣控制著傀儡行了反擊之事——據我所知，師姐控制偶人，彷彿靠的是靈力絲線與偶人的自動？」

布萌點頭，她聽二人這般仔細地描述，心中不禁升起奇異之感，卻又將那念頭死死壓下。

可猶豫半晌，布萌終是確定了陶薰與常悅的猜測：「我們家定道境一次也僅能控制三隻偶人……且以前也能一動念則偶人動的，便如煙波浩渺心法一想象便能製造幻境一般，只那心法最終失傳……聽你們這般說，我家與那玄魅，恐怕真的有所淵源……同出一脈是肯定的了。」

「同出一脈又如何？道法還不是有所區別了！」辛熙然聽陶薰等人說了半天，終是忍不住插嘴，「布師姐家中難道是用屍體煉製的傀儡、血肉堆成的修為？」

布萌笑了笑，心情一瞬間便放鬆了下來：「並無。」

確定了布家與玄魅所修的確相同，陶薰與常悅也不再往下作出無謂猜測了——實際上，他們這般提了一嘴，日後布萌自會回族中探查，看是否隱藏有玄魅。那非他們能插得上手的，只願布萌知曉此種內情后，能更加小心，莫被家族中歪道影響了。

布萌又談起別的話題來：

「宗門應是會派人來此，你們走了幾個大陸之事，現下捂著更好，在重新離去找九狐大陸之前，就一直待在開陽宗罷。」

「畢竟我們的大陸傳送陣一點兒消息也無，便是知道了天外有天，也無法出去看看，捂著消息，好歹不容易使人心浮動，否則你們的涵光鼎定是保不住了。」

倪鴻一臉疑惑：「宗門來人？這又是為何？」

布萌眼含深意地瞅他：「須知你們還有許多課程未學完，本該在定道境中階學的幻術與劍術更是重中之重，莫說現下都到了合道境了。」

倪·學渣·鴻：「……」

所以他這個學渣需得學習的內容最多是吧！

玉詩詩卻有些疑惑：「還以為能外出歷練，就代表幻華宗的幻術已學完，沒想到竟還有其他的？」

倪鴻苦著臉數道：「定是除了基礎幻術外，還有進階幻術、高深幻術、禁咒幻術之類的吧……」

布萌一挑眉：「你倒是挺了解，怎的我聽幻華宗的師兄師姐們，卻說你是個榆木疙瘩？愣是教會了，也隔夜就忘？」

倪鴻：「……」

師兄師姐們在私底下竟是這般評價他的嗎？

他還以為自己在幻華宗該是個風趣幽默、活潑可親的形象呢……

玉詩詩挺認同師兄師姐們這評價的：「師兄師姐們真是一針見血，看透了這傢伙！他可是連開陽宗都忘記了的笨瓜一個！」

倪鴻抗議：「我只是一時未想起來！」

「修士的記憶力明明極好的。」玉詩詩可不信倪鴻是沒想起來——他就是把學到腦子裡的東西都倒出去了！

兩人頓時吵起嘴來。

*

陶薰坐在制香室中，拿小刀往自己手臂上用力一劃，鮮血頓時流淌而出，而後被生生冰封。可陶薰彷彿像是沒感覺到痛似的，只顧盯著那傷口，嗅著室內的香氣，靜靜感受自己的情緒變化。

「……幻術，乃是能屏蔽、改變七感的法術，視覺、嗅覺、聽覺、味覺、觸覺、心覺、時覺，在幻術的作用下，都能受到影響，因此，以幻術為基礎，是能夠實現攻擊、治療等作用的——只要使幻術中的人「感到」痛、或是使幻術中的人「感到」不痛。」

陶薰陷入香氣製造的小幻境之中，彷彿分成了兩半兒：

一半兒在小幻境的效果之下逐漸沉迷，漸漸忽略那痛、忘懷那痛、再也感受不到那痛；

另一半兒則理智無比地審視陷入幻境的一半，以此分析香氣起效的時間與具體作用。

好一會兒，待傷口不再流血，陶薰才恍然回神，將自己方才對這新香「溯香」的感受做了個總結。

陶薰這幾年一直跟著幻華宗的師兄師姐們學習幻術，在學習過程中，自然也就產生了新的靈感，因此涉足了自己的香道從未涉及的領域——治療。

使用有治癒效果的靈植來制香，的確能起到些許緩和的作用，但香道畢竟不是丹道、葯道，香丸亦不是金丹、藥石，便是聞一聞能起到緩解傷口的作用，那效果也不會很大。

在二十一境中生活過的陶薰，卻知道人的「健康」分作生理與心理兩類，心理治療得好了，生理也就能恢復得更快。

因此，陶薰另闢蹊徑，想製成一種相關治療、實際上更多作用在「安撫」上的香——使重傷者聞到香味后，感覺時光倒流，自覺從未受傷瀕死，便也不會覺得十分痛苦；心態如健康時一般樂觀，便也不會輕易放棄、引得傷勢進一步惡化了——因著其中「時光倒流」之意，便取名叫做了「溯香」。

陶薰方才聞的，卻不是重傷時才會使的溯香，而是輕傷時使的溯香——會快速將傷口冰封粘合、使其不出血的同時，叫人忘記痛苦，以免在戰鬥中因為太痛而使出招失誤、致使受更重的傷。

陶薰在實驗之時，眼見傷口被凍住、粘合，卻沒有感受到冰冷或是疼痛，可見她對這類的溯香已是研究成功了的。

身上越發強烈的靈力波動，也證實了這一點。

陶薰深吸一口氣，閉眼運轉靈力——上丹田將開，她將繼倪鴻、常悅、玉詩詩之後，邁入合道境、擁有神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