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1 章 幻香
白魍總覺得有些不對勁。
他招來的明明是遠處的風，可……彷彿整座城中的風，都帶有一絲若有若無的清冷氣息似的，像如水的月光於周身緩緩流淌，他的鼻息間儘是月亮的味道。
是因為身處拜月節的比武檯子、離得月亮太近，所以才有這種感覺的嗎？
不、不對！
這種感覺，是對面那個決節族看見他之後才有的！
可他明明一上台就吹走了台上絕大部分的香氣，還一直用風保護著自己……
白魍心中發寒，他不知自己何時中招，也不知對方接下來又要做什麼，心裡愈發警惕的同時，手上攻擊犀利了十分，神識也探出查看，卻發現面前的陶薰就像是一條影子，怎麼打都打不到。
陶薰站在一邊，看白魍與空氣打鬥不休，心裡想著下一步該如何操作。
陶薰最開始發現這白魍是風靈根后，就依靠空氣中原本的味道編織了一個幻境，一個與現實幾乎一模一樣的幻境——月光幻境。
對陶薰來說，空氣中本來就帶有一絲香氣，只要白魍沒有把自己身邊搞成真空，陶薰依靠這空氣味道構建的幻境就一定會讓他中招。
而在這個月光幻境里，陶薰除了改動掉自己的位置以外，就只改變了一點點月色：讓月光更明亮了些、在月色里添加了點藍色。
在幻華宗師兄師姐教授的幻術進階課上，有一位師兄特彆強調了打光和色調對幻境的影響，另一位師姐則詳細講述了使幻境變化多端的技巧「漸變趨勢」。
陶薰當時不覺得有什麼，但在傾頤的十年沉澱里細細琢磨良久后，她發現這兩個技巧對她的幻香極有幫助。
此時的幻境便是如此：
微微的藍色叫月光顯出比平日里更加冰冷的感覺，沉浸在月色中的白魍自其中「聞到」了夜晚冰冷的氣息，待看到明晃晃的月光時，更是想起了冰冷雪白的劍光，這如水流淌在身邊的月色，看起來就不是美麗，而是瘮人了——萬一齊刷刷地變成了劍朝他刺來……
幻香，藉助的是幻境的誤導、香氣的虛實結合、以及對手和陶薰自己的想象和聯想。
此時，幻香模擬的劍氣從月色中脫胎而出，白魍的視覺、感覺、心覺與他本人的想象中，都出現了如雨劍光，彷彿他已陷入了巨大的劍陣之中。
冰冷的月光……不，現在真的是冰冷的劍光了！
白魍幾次攻擊，都落不到實處，反而驚恐地發現，四周不知何時，只剩下密密麻麻的劍氣了！
簡直想把他打造成只刺蝟！
白魍心中一緊，迅速做出應對——蛻皮逃跑！
這個白魍扮的乃是蛇族妖修，但他雖然穿著人家的皮子，卻實在是變不出人家的妖體，於是只能將外邊的人皮一扔，靈魂躥起來，假裝是條蛻皮的蛇，等躲過了這一遭，再把人皮重新穿起來，也就是了。
比武檯子這般大，白魍覺得自己只要小心一點兒，就不會被對面的決節族發現端倪的！
於是陶薰便「聞」見對方將「衣服」一脫，自個兒乘風飄到了天上。
陶薰：「……」
陶薰一揮鞭，在幻境的掩飾下，將對手的蛻的皮打成了一堆皺巴巴的玩意兒，保證他待會兒回來了，也只能望皮興嘆，就算勉強穿上，也認不出自己是個人。
處理掉白魍的殼子之後，陶薰將已變成劍光幻境的月光幻境往天上一移。
白魍靈魂的眼中，那些劍光竟生生扭曲了一個方向，依舊往他的方向刺來！
白魍靈魂空洞的眼中閃過一道光，又很快熄滅。
好像有人對這白魍靈魂說了什麼似的，他不再避開那些劍光，一改之前的呆樣，儼然一副拼著受傷也要拿下陶薰的模樣。.
陶薰知道，是白君萍來過了。
沒想到，對方竟然這般有閑心，竟連小小的一場拜月都要關注——這一下，定是發現她的身份了，所以這白魍也知道她真正的能力不止香道、還有幻術了。
陶薰心中一沉，手上流香鞭「啪」地一聲甩起，反射的月光與帶出的香氣形成數道「劍光」，與瞬間拆分成十三段鞭節的流香鞭一齊，化作「劍雨」往白魍身上落去。
不是認為那只是香氣構建的幻象嗎？
那就給你點真實的好了。
十三段鞭節在陶薰神識的控制下，穿透白魍的靈魂，並對白魍的靈魂噴出了香水。
幽幽蓮香在空中綻放，朵朵水蓮在空中綻放，白魍的靈魂也在這綻放之中綻放了。
陶薰頂著裁判驚恐的眼神，輕輕呼出一口氣。
裁判大概以為她把人鞭屍后又放煙花慶祝了叭……
她這場戰鬥完全是佔了白魍腦子不好的便宜，幻境繞來繞去的，把他繞暈了。不然，作為被白君萍煉製出來的「高品質武器」、被折磨得只剩下戰鬥本能和不多的思考能力的白魍，不該這麼容易被打倒的——其餘不太狡猾的妖修拜月時，對上白魍，就紛紛陷入了苦戰，原因很簡單：妖修和白魍差不多，且妖修大多不愛彎彎繞繞，戰鬥方式也都直來直往的，兩個「憨憨」相遇，當然是戰鬥經驗豐富的更輕鬆了。
白魍一上台，就迅速佔據了半數拜月比武檯子，就連倪鴻、陳藝珊和辛熙然也因著戰鬥方式過於直接，而被腦子裡想著「不顧一切殺了他們」的白魍逼得直接認輸、跳下檯子溜了。
白君萍認出他們來，本就在計劃中，只不過，陶薰等人都沒想到會這麼早。
本來，陶薰幾人的想法是：常悅獲得九狐話事人的身份，然後令在場眾人變回妖體、清除不能變的那些白魍。
但現在拜月節才開始沒多久，他們就被白君萍認出，恐怕沒時間拿到拜月城的權利了。
陶薰正想著要不要改變行動，那邊常悅已經做出了決定：
常悅一劍橫掃過其餘檯子，不論比武檯子上有無歪道、拜月參與者是否在戰鬥，都被他打下了檯子。
御香自動化盾，擋住了常悅的劍勢，陶薰被擊飛出去的同時，明白了常悅此舉的用意——既然無法按正規流程來獲得話事人的身份，那就乾脆強搶，身份不身份的無所謂，只要拿到話事人的權利就可以了。
陶薰的神識一動，香氣構建的幻象小箭頭指向被常悅擊飛的幾個白魍。
常悅的劍再次揮出，趁著其餘得道境修士還沒出手阻止之時，劍光快速往那幾個白魍而去。
得益於比鸞風狐的速度，拜月城的得道境修士雖反應及時，救下了幾個白魍，卻依舊有兩個白魍直接在空中被刺了個對穿，靈魂消散之際，他們穿著的人皮也大剌剌地展現在了所有人面前。
「閣下這是何意？你們景微島閉島，無法掌控名下勢力，也不打算讓出，所以打上拜月節的主意了？」其中一個來自晴益島的得道境修士氣憤極了，一張口，就將常悅此時的行為按在了「不想被瓜分掉勢力所以不願話事人出現」上。
——妖族的直性子，使他們能按規矩來辦的事，並不會圓滑地通融處理，而重新分配大陸資源、勢力這麼大的事，是每百年一次的拜月節選出了話事人後，才會決定的。
常悅瞥他一眼，方想指出對方重點錯了，卻發現那晴益島得道境的腦門上出現了一個閃閃發光的大箭頭。
常悅：「……」
好傢夥，這不是不知道重點是什麼，而是故意混淆視聽，想要轉移大家的注意力啊！
常悅眼神一冷：「一個連妖族都算不上的白魍，不妨變出妖體，再來猜疑我此舉的用意！」
「你可不要血口噴人！」那晴益島得道境顯然是很明白這等情況該如何處理的，「你是純粹修陰法的修士，還是靈族修士？空口白牙，就想給人按上頂白魍的帽子，誰會信？這世間可沒人是傻子！」
「就是，這話可不能亂說的。」另一個楚銀島的得道境修士說道，「這位景微島的……常道友，以前可沒見過啊？該不會你才是……」
常悅看著他頭頂上同樣明晃晃的大箭頭，冷笑一聲，變回了比鸞風狐的模樣：「你敢變嗎？」
兩個白魍面面相覷：「這……妖體是何等私密……」
「妖體哪裡私密了？你是不帶毛、不帶羽，還是沒有鱗、沒有殼？大家不常在外面變，只是因為不需要罷了！」人群中突然響起一個極年輕的聲音，說出了眾人的心聲，「不就變個妖體！」
有這人說的話打底，年輕氣盛的妖修們為了證明自己不是白魍，都率先變出了妖體，其餘尚還猶豫的，見到這般滿地毛茸茸、亮閃閃的場景，也都紛紛變回了妖體，就連玉詩詩四個沒有妖體的，都用幻術給自己造了個「妖體」。
「他沒變！肯定是像方才那位大能殺掉的一樣，是披著人皮的白魍！大家快打他！」倪鴻捏著嗓子，指著其中一個人喊道。
那人周圍的人也意識到這個問題了，紛紛出手，將那白魍剁成了張皮。
此皮一出，常悅所說是真是假，一目了然。
一時間，拜月城各處都上演起打白魍的動作。
陶薰和玉詩詩則在人群中仔細觀察著，避免有會幻術的白魍和他們一樣渾水摸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