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變化的日常
事情的展開古怪到有些戲劇性,使得郭夜闌一時間對現狀感到有些難以置信。他今天和平常那樣去上課,然後去打工的地方幫忙,接著回自己的公寓...然後就遇到一個擅闖他家的恐怖分子,他被恐怖分子襲擊了,恐怖分子被放倒了,恐怖分子被他救回來了,緊接著恐怖分子失憶了,而現在...他在給恐怖分子準備晚飯?
是的,圍著圍裙站在灶台邊上的他可以清晰地瞄到,那名自稱是唐月依的少女此刻正躺在自己房間的床鋪上,一臉微笑著逗弄著自家的寵物大頭。
大頭那笨鳥和她倒是很投緣,任由著她摸它的羽毛甚至是頭冠都不會有一絲一毫的反感,反而還會不時叫兩句話出來逗女孩開心,她要是知道大頭是不斷攻擊自己最終導致她跌倒撞壞腦袋的罪魁禍首的話,不知道會露出什麼表情,郭夜闌不禁一陣長吁短嘆。..
不多時,郭夜闌已經將晚餐做好了,熱氣騰騰的蔬菜瘦肉粥,雖然對他來說感覺吃粥會容易餓,不過考慮到唐月依目前的身體狀況,還是給她準備了清淡且容易消化的食物。當他把粥端進房間的時候,郭夜闌見到了令他有些忍俊不禁的一幕。
唐月依在聞到香味的時候兩眼怔怔地看向了他手裡拿著的盤子,嘴巴微微張大,一副獃獃的樣子,在她的肚子再一次發出咕咕的響聲后,紅著臉拉起被子試圖遮掩自己,彷彿一隻處於飢餓之中卻害羞的小饞貓一樣,這讓平常較少和同齡異性接觸的郭夜闌不禁覺得床上的少女莫名地可愛。
唐月依靜靜地看著少年把盤子端到一旁的桌子上,不緩不慢地盛了一碗粥之後,在她身旁的樣子旁坐下。她此刻對郭夜闌仍然有些抗拒,方才自己的頭痛平息下來之後,肚子就很不爭氣地叫了起來,疼痛過後反而一陣忸怩不安。
「餓了吧?我也還沒吃晚餐呢,你稍等一下,我去給你弄點吃的。」郭夜闌只是輕笑了一聲,又轉頭對大頭吩咐道:「乖乖待著,不許啄人家。」
「嘎!」也不知道是不是聽懂了,當時大頭的叫聲似乎有點不以為意。
而現在,望著郭夜闌手裡那碗熱乎乎地粥,唐月依不得不承認,她確實覺得肚子餓了。可是卻又猶豫著不敢面對郭夜闌,雖然已經逐漸適應此刻的環境,但是不時的疼痛帶來的不安感令她的腦海很是混沌。
「我扶你坐起來吧?」郭夜闌說。
旋即便像是等待著唐月依的同意一般靜靜地站在一旁,再三地打量了郭夜闌幾次之後,躺在床上的女孩終於拉下被子,猶豫地應了一聲:「嗯...麻煩您了...」
得到對方的應承,郭夜闌將碗放在床頭柜上,一隻手扶著女孩肩膀,一隻手撐住她的後背小心翼翼地將人扶起。不得不說,唐月依的身體素質還是不錯的,至少在郭夜闌看來是這樣,她的臉色雖然依舊十分蒼白,但身上的力氣卻不小,明明身受重傷卻只需要他稍稍幫忙,就自己支撐著坐了起來。
一股藥水和少女身體上自帶的清新氣味傳入了郭夜闌的鼻腔中,少年微微一怔,之前唐月依大鬧的時候他未曾注意,只是現在安頓下來,才猛然察覺到自己此刻正和一個年齡相仿的少女零距離地接觸著,這讓他這個單身19年的處男一陣耳熱。郭夜闌趕緊晃了晃腦袋,將那奇怪的思緒壓了下去。
「好暖和...」唐月依接過少年遞給她的粥,嘗了一口。
「我的廚藝雖然不怎樣,不過應該不算難吃,你現在有傷在身,吃點清淡的比較...」
「再來一碗!」
「誒?」
郭夜闌尚未說完話,唐月依那邊已經將一個空碗遞了過來,酒紅色的雙瞳此刻亮晶晶的,十分有神。郭夜闌一時間愣在了原地,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可、可以嗎?」似乎察覺到郭夜闌驚訝的表情,唐月依弱弱地改口問道。
女孩那不自然的表情,令郭夜闌心裡一陣觸動,他不自覺地抬手遮住自己的臉,彷彿想要隱藏什麼似得別開了臉,語氣中透露著一股不協調:「嗯、嗯!當然可以,你想吃多少都行。」
就這樣,郭夜闌一碗接一碗地給唐月依盛著粥,看著女孩放鬆下來開心地吃著東西的樣子,少年的臉上不自覺地露出了欣喜的笑容,有幾次他都想笑出聲來,只不過怕影響到唐月依就掩著嘴忍住了。他真切地感受到唐月依很喜歡他做的粥,要問為什麼?因為沒過多久,郭夜闌煮的那一小鍋粥都快被唐月依一個人吃完了。
女孩吃得飽飽的,看著空空如也的砂鍋,郭夜闌驚訝於唐月依那毫不掩飾的食量的同時,心中漸漸地生出一種無法言說的滿足感,果然對於做飯的人來說,用餐的人吃得開心,便是一件滿足的事情。
不過粥被全部吃完了,就代表著他自己的晚餐暫時沒著落了。但是相較於此刻心裡的滿足感而言,他倒是覺得空腹感被減去了不少。這邊用完餐的唐月依又和大頭玩了起來,肥胖的鳳頭鸚鵡此刻毫不認生地在女孩身邊跳來跳去的,甚至還饒有興緻地用那學舌腔唱起了前段時間網上播的一首流行曲,唐月依則十分捧場地摸摸它的頭,不時鼓鼓掌,也許是因為剛吃飽,女孩那恢復了些許血色的臉龐也不像方才那麼蒼白,搭配上那歡快的笑容。
「這裡有點消炎藥和止痛藥,是口服的,等下休息之前記得吃下去,知道嗎?」郭夜闌將兩小瓶玻璃裝的口服液放在了床頭,認真地叮囑道。
「嗯。」似乎終於對郭夜闌放下了戒備,女孩的回答不再像之前那般猶豫。
郭夜闌笑了笑,收拾好餐具離開了房間。灶台邊,他洗滌著餐具,然後長吁了一口氣,似乎緊繃的心情在此刻終於徹底放輕鬆了一般。瞧了瞧手機上的時間,已經九點過半了,今天一通折騰下來,他此刻真想倒頭躺下,然後明天醒過來之後發現今晚所發生的事情不過是一場漫長的夢境。
洗完餐具,郭夜闌整理好廚餘的垃圾,正考慮著要下樓丟個垃圾。卻突然聽見卧室那邊傳來了一陣稀疏的響動,郭夜闌趕緊起身,卻看見一隻手扶著牆壁走出來的唐月依此刻正站在房間門口。
「你怎麼起來了,你現在還不能隨便亂動!」郭夜闌急忙走上前去,他沒想到唐月依居然能直接走下床來,按常理來說她的傷勢普通人不養個十天半月怎麼自己下床走動,然而她就是辦到了,雖說因為繃帶的包紮和固定使得行動看上十分不便,但唐月依卻自己攙扶著牆壁走了出來。
見郭夜闌伸出手要攙扶他,唐月依的身形一滯,但是卻沒有做出抗拒的舉動,任由郭夜闌攙扶起她的身體。女孩微微晃了晃腦袋,支支吾吾地說道:「我...內...急...」
「蛤?內急?內急也不能隨便就...」郭夜闌這邊說教的話還沒講完,喉嚨就像是被卡住了一樣,一時語塞,隨後難掩地露出尷尬的神情:「啊...哦、哦...抱歉!是我考慮不周,廁所在靠陽台那邊,我扶...你...過...」
「不、不用...我自己能走的,喝了你給的葯,沒那麼疼了。」唐月依雙頰微紅,抬起頭和郭夜闌視線相交的一瞬又立刻把頭低了下去。
見到女孩低頭拒絕,郭夜闌依舊有點慌張,正當他思考著如何緩解此刻的尷尬的時候,終於注意到了唐月依此刻身上穿著的是她僅剩的黑色背心和緊身短皮褲。那背心還是比較鬆弛的樣式,因為唐月依的身高比他低了大半個頭的關係,此時他的視線正好能恰到好處地能夠瞥見少女胸前撐起背心的那一抹春色。
女孩的體態本就輕盈而纖細,許是因為此刻衣著的關係,使她的身材顯得更加凹凸有致。一時間受到太大的視覺衝擊,本能的產生出一股氣血上涌的衝動,對郭夜闌這個思想尚且有些保守的年輕人來說宛如三魂出竅一般不知所措。
「哦!好、好!那你要小心啊!我、我、我下樓去倒個垃圾...啊!」郭夜闌連忙放開扶著唐月依一側的手臂,並迅速抄起灶台旁的垃圾袋朝玄關衝去,期間頭腳不小心和房內的傢具牆壁來了好幾下親密接觸,撞得他那是連連喊疼。而唐月依見少年奪門而去的那副狼狽模樣,一時間獃獃地站在了原地,像是被郭夜闌那強烈的反應給震驚到了,一臉茫然。
郭夜闌扔完垃圾之後,沒有立刻回到公寓里,而是在公寓附近吹著陰涼的晚風。這些年自己鮮少與同年齡段的異性交往,本該充斥著青春色彩的高中生活也不過是在書本和與於恆的胡鬧中度過的。
他見識過於恆換女友的速度,堪比教科書級的愛情買賣,總之就是有錢任性!而郭夜闌倒不是真的對此完全不感興趣,只不過身邊有個這樣的死黨,他逐漸對於書本和同齡人眼中憧憬的青春愛情產生了一絲絲質疑。
時至今日,他仍然記得,當初第一次產生過好感的那個女孩,當時的同級生,在高中那會對他十分關照,關照到很多不知道的人都誤會他們兩在交往,為此還讓導師抓去談過話。要不是一次偶然聽見那個女生和身邊朋友的對話,他都不會去懷疑,這個人處心積慮地關照他不過是為了旁敲側擊地接近於恆那傢伙。就因為這樣,少年懵懂的初次心動結束了,得出的結論是,真愛固無價,也得身段高~
「真是的,我到底在想些什麼呢?」他揉了揉太陽穴,剛出來時那通紅的臉龐已經恢復平靜。
看了下手機上的時間,少年估摸著也該回去休息了,明天上午還有兩節課。可是一想起屋子裡的唐月依,他就又覺得一陣頭疼。自己就這樣救了一個闖進自己家的不明分子,雖然現在她貌似不會再拿刀對著自己了,但誰能肯定之後會怎麼樣?她到底是從哪裡來的?她的身份又是什麼?一想到這些,郭夜闌就不住質問自己為啥把一顆不知道什麼時候會爆炸的定時炸彈給留在了身邊。
不知不覺地,他發現自己此刻已經走到了公寓的背面,從這裡往上望去,正好能清晰地看到他那間房的陽台。
這裡到三樓少說有九米多高,一旁細長老舊的水管此時特別顯眼,郭夜闌打量著上面掉漆的部分,只是用力推了推便有輕微的搖晃,成年人的重量踩上去怕是要把管子踩塌。思索至此,他不禁產生了一股疑問:健壯的成年人爬上去可能也要費點勁,以唐月依那個傷勢,到底是怎樣從這裡爬上去的?甚至還沒驚動附近的住戶...公寓背面正對過去是一條沒有翻修的舊馬路,破損凹陷的地面,面積還不寬,只能勉強能讓兩輛車通過,而且崎嶇難走,這條路周圍還沒有道路監控,是毫無疑問的監控死角,相比外面的大馬路,很少車輛會走的小路。
再過去,則是一片枝葉繁茂的高頭大樹。順著視角走到了路中央,在昏暗路燈的照耀下,腳下那破碎的水泥地上,一塊不顯眼的血漬吸引了少年的注意力。他蹲下去仔細觀察了一下那塊血污,血已經快乾了,似乎是不久前留下的,那形狀不像是自然滴落,倒像是身體和地面進行直接接觸印上去的。
「這血...」郭夜闌腦海中猛地閃過一絲驚愕,他打開手機的手電筒,沿著馬路走到對面,仔細地觀察著周遭留下的痕迹。
「沒有,除了那一塊之外完全沒有別的血漬...」少年抬頭看向眼前那片黑漆漆的樹林,林間不時有鳥叫傳出。而馬路這邊,則在這時駛過了一輛抄近路的小貨車。
一個模糊的推論此刻出現在了郭夜闌的腦海里,當時在房間里並沒有發現有血液滴落的痕迹,假設這是唐月依的血,那麼...他皺了皺眉頭,隨即走到那塊血漬旁,用手挖起那塊地上的泥土,將沾有血漬的那部分翻了過來后,又用腳將周圍的泥土一起踩亂。乍一看,就和周圍老舊破損的馬路沒有任何區別,沒有人會察覺到,這個地方曾經沾到過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