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火車道上壓過腳

這次趙梟雄沒有去肉聯廠，起大早去了農貿市場，找了個空閑處待著。

平板車上掛著個用紙寫得價目表。

蘿蔔丁兩毛一斤。

辣白菜三毛一斤。

糖蒜一毛斤。

壇蓋上擱了一個碗，把三樣鹹菜都裝了點。

綠色紅色白色摻雜在一起，煞是好看。

早市上人，挎著籃拎著兜的人群涌過來。

趙梟雄咳嗽兩聲，清清嗓，開始吆喝，「好吃不貴的鹹菜嘞——嘎吱脆！香甜脆口，先嘗后買。」

「年輕人，你這是啥鹹菜？」

拿著茶缸準備去打豆漿的大爺，聽到了趙梟雄的吆喝，溜達著湊上去，「好吃嗎？」

「大爺，我是賣鹹菜的，誰問都要說好吃。

趙梟雄端起碗，遞上一根自製牙籤，「您嘗嘗，吃進嘴裡才知道味道好不好。」

「你還挺幽默。」

大爺笑道，低頭瞅了瞅牙籤，是把樹枝末端削尖了做的，光滑鋒利，插鹹菜一插一個準兒。

嘗完了三種鹹菜，大爺連連點頭，味道的確好，他還從沒吃過這種鹹菜。

趙梟雄接過大爺用過的牙籤，順手放在平板車前面的空處，底下墊了木板，不怕弄髒。

「那木棍子不要了？」

「要，每個客人用完我得拿回家煮煮消毒。」

大爺盯著趙梟雄看了一會兒，伸手比劃了一個大拇指，「有良心，你做得是良心買賣。」

而且這先嘗后買的做法也很新鮮。

旁邊那排做熟食的，真沒有提供試吃的。

蘿蔔，三斤白菜，糖蒜嘛……」

大爺猶豫了一下，「給我來一斤吧。」

他向來不愛吃蒜，稱斤回去給小孫女嘗嘗。

一開張就賣了這麼多，趙梟雄驚訝地打量了一眼大爺。

老頭穿著一身裁剪合身的深藍色外套，腰桿挺得筆直，不像是下地幹活的農民。

「家裡人口多。」

察覺到他的打量，大爺隨和的解釋了一句。

趙梟雄把打包好的三樣鹹菜遞過去，「大爺，你是今天第一位客人，多送你半斤蒜，吃好再來。」

「好，謝謝同志。」

大爺走了幾步，就遇到幾個熟人。

「劉廠長，你在……」

人聲嘈雜，趙梟雄沒太聽清楚。

只看見大爺回頭指了指自己，趙梟雄趕緊咧嘴笑著點頭示意。

原來那位大爺是廠長，怪不得一身氣派。

跟大爺聊天的幾個人，也朝平板車走來。

不用趙梟雄介紹，每人要了幾斤鹹菜。

其中臉上長了顆痣的男人伸手拿了瓣糖蒜，放嘴裡嘗了嘗，「味道是真好，難怪剛才廠長要了那麼多。」

「嘿嘿，老爺子在吃上面最有研究了，跟在他屁股後頭買，閉著眼都差不了。」

「各位大哥，剛才那位大爺是哪兒的廠長啊？說話沒啥架子，真好。」

趙梟雄一副憨厚樸實地模樣，特意把手裡的秤展示給眾人看，秤桿尾巴高高翹起。

「俺們村有幾個在城裡打工的，那說話鼻孔朝天，俺還以為城裡人都這樣嘞！」

長痣男人冷哼一聲，「鄉下人沒見過世面，當自己是厲害的呢，像劉廠長這樣的，反而都是很好相處的。」

「同志，買你鹹菜的是電纜廠的劉廠長，我們都是那裡的員工。」

電纜廠

趙梟雄回憶一下，鎮上確實有家電纜廠。

電纜廠的工資待遇好，能進去的都不是一般人。

幾個人拎著鹹菜走了，趙梟雄繼續叫賣。

「有過南的闖過北的，游過山的玩過水的，火車道上壓過腳的。都過來看一看，瞧一瞧，不好吃不要錢了——」

風趣橫生的新鮮詞語瞬間吸引了一大幫人。

「周嬸兒，你快來嘗嘗這鹹菜，味道可特別了。」

「趙叔，你也在呢，買點鹹菜拿回去吃啊。」

「李姐，你買鹹菜呢，還能嘗？我也來點。」

「同志，給我三斤……」

「我要兩斤糖蒜。」

大清早還沒出太陽，趙梟雄一人忙得暈頭轉向，滿頭大汗都來不及擦。

收錢、找錢、裝菜、打包，一氣呵成。

因為鹹菜的存放期很久，很少有人會買半斤，基本都是兩斤起步。

有一家是賣鹹菜疙瘩的，偷摸裝成顧客的模樣上去嘗鹹菜。

男人瞅著周圍人多，大聲說道，「哎呀，這麼貴的鹹菜，還是頭一次見，我可不捨得買。」

趙梟雄淡淡一笑，大大方方遞給他一頭甜蒜，「大哥，你嘗嘗，和你賣的一樣不？」

被點到名兒，男人臉色漲紅，「我不愛吃蒜。」

說完，低著頭溜回了自己的攤位。

眾人哄堂大笑。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這攤主是眼紅趙梟雄的生意好。

而趙梟雄不與他計較的做法贏得了很多叫好聲。

價格比新鮮菜貴兩倍，但算上調料人工等本錢，還有獨特的口感，仔細想想也能接受。

若是嫌貴，那就不買唄，反正有同樣的材料，在家也做不出同樣的味道。

三缸鹹菜全部賣空。

趙梟雄鬆了口氣，他做好的預算是賣掉一半。

最擔心的辣白菜，他把甜度降低，增加了辣味，成了最受歡迎的一款。

趙梟雄口乾舌燥，到了供銷社先買了瓶健力寶，一飲而盡。

喝完把一包東西放到櫃檯上，「小李，嘗嘗我腌的鹹菜。」

「謝謝趙哥。」

小李沒想到趙梟雄還真給他帶鹹菜了，感謝了好幾句。

平板車上還拉了很多蔬菜，趙梟雄聊了幾句，趕緊出門，拉上車子回村。

沒進家門，就聽到孩子哭得撕心裂肺，上氣不喘下氣。

趙梟雄臉色大變，撒腿就往屋裡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