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2章 心裡一日比一日沒底

日頭漸高，天氣逐漸開始變得熱將起來。

瞿齊府里，也有了一些變化。

朝廷雖換了新皇帝，卻並未給瞿齊府派下來一個新的知府大人，一應事宜還是李源和鄧韋在拿主意。

倒也不是說不好，從瞿齊府這近大半年來的治理看，明眼人都能知道這已經是很好的了。

但李源與鄧韋一無朝廷敕封，二又沒有好的名聲，逢亂時無人敢說些什麼，太平時期，卻是難免遭了口舌。

普通百姓大多愚笨盲從，聰明人又自有算計，算下來，真正的明眼人少之又少。

隨著時間拉平，李源與鄧韋在瞿齊府受到的各方壓力也愈加大了。

他們可以用武力、甚至藥物恐嚇威脅官員，但對於被鼓哄而來鬧事的普通百姓，他們卻是沒什麼法子。

要錢不要命的人，再混一些愚民，三不五時的來府衙鬧一頓，雖然都不是什麼大事，但也足夠噁心人。

尤其是，最近一段時間，已經發展成了街面上的販夫走卒都在議論紛紛李源與鄧韋霸道狠辣奪位的事情。

蘇良玉已經不愛到街上去了，她剛剛覺得這個地方稍微有了些人情味兒，但如今瞧著卻寒心。

半年的讀書識字與勞動，並不足以完全教化這些民眾，更不能抵消掉這地方的多年陋習。

何況人性本就貪婪與懶惰，利益驅使，加之惰性，他們更願意走那捷徑的獨木橋，而非踏實的廣闊之路。

若非李源與鄧韋還握有足夠的人馬在手，蘇良玉都擔心這府衙會不會有一日被掀翻掉。

又是一日。

前衙里又有人來鬧，說要府衙布糧。

好一陣吵鬧，蘇良玉與簡師傅等人在府衙後院揪著眉頭，心裡的擔憂不需言語亦是能感知到。

蘇良玉看了看這也住了好幾個月的院子，心裡長長嘆息一聲，最終還是下了決定，「簡叔，我們回欽州去吧。不等了。」

新皇登基已經有一個月了，她在這瞿齊府等李深也等夠久了。

整整四個月，她沒有再收到李深的來信，一個字也沒有，而這麼久，李深也沒有回來。

明明前兩個月時，戰事也緊張，李深的書信卻是一封接一封的。

她問過李源，李深在哪裡，李源卻只是模糊告訴了她，李深被緊急派往東邊的邊境幫著送軍需物資去了。

她不知道李源說的是真是假，但是她選擇了在瞿齊府等。

不是心裡沒怒氣，但總要見著人，她如今連李深是死是活都不知，也就什麼都做不了。

但是看李源的樣子，李深該是沒事的。

蘇良玉猜測，這其中必然有什麼事情發生，否則李深不至於四個月杳無音訊。

可是她也猜不到到底是什麼事情，能叫李深這般。

她起初試著去李源那裡探過話，但李源這人嘴巴出奇的緊，又或是李源也是真的不知。

反正就是沒有任何消息。

壓抑著許久，蘇良玉已經壓抑到了極致了。

今日這府衙又是鬧哄的厲害，再在這裡住下去，蘇良玉都要覺得自己要得上躁鬱症了。

簡師傅等人都是知道蘇良玉這些日子心裡的難熬的，也很是心疼，可惜卻沒有辦法幫到蘇良玉。

所以，蘇良玉突然開口說要回欽州去。

簡師傅等人並不驚訝。

說實話，這段日子，他們都在等蘇良玉什麼時候爆發。

「良玉，你要是真的想回欽州，咱們就回去。」

「天氣好了，咱們回程定然要比來的時候快。」

「只需要去與李二郎君說上一聲，便是了。」

簡師傅的話未曾落音，就聽見了前衙傳來了更大的動靜，似有兵器操戈之聲。

突的一下，簡師傅的神色就變了。

「快，關上院門，上鎖！」

這聲音其實大家都聽見了，簡師傅只是反應得十分之快，小天和三兒趕緊麻溜的照著簡師傅說的那般閉上了院門，蘇良玉則是手心裡出了汗。

這個動靜，與往日的都不一樣，單單隻聽在耳朵里，便叫人骨子裡有些發寒。

「真……真動手了？」

簡師傅神情凝重的搖了搖頭，「還不知道的事情，但是李二郎君與鄧韋大人手裡的人也不少，尤其是這府衙里，該是吃不了虧，咱們只好好在這院子里護住自己就成，不必擔憂他們。」

「小天、三兒，你們陪著你姐姐進屋子裡去，我在這處守著就行。」

將近半個時辰過去。

院子的門被敲響了。

「簡師傅，你們還好嗎？」

這是鄧韋的聲音，簡師傅一下子就聽了出來，趕緊上前開了門。

「我們沒事，一聽到前衙的動靜，我們就閉上了院門，鄧大人，前面這是？」

簡師傅瞧見鄧韋的袍腳上還沾了些血跡，心裡已經猜到前面的境況肯定不好了，神色不自覺的就有些凝重。

鄧韋的臉色確實不太好看，「無非就是瞧著太平了，某些人的心又不安分了，今日有了這一遭，好歹也算是鎮住這一時半會兒的魑魅魍魎。」

「後面的，且只待後面再看就是。李大人那裡還走不動，叫我過來瞧瞧你們這如何，瞧你們沒事情，我也就回去了。」

鄧韋知曉自己這一身有些埋汰晦氣，壓根就沒有進院子的想法，跟簡師傅交待這兩句話后，他便匆匆離開了。

簡師傅回身進院子，依然是在裡頭鎖好了院子，才去將事情跟蘇良玉幾人說。

小天：「瞿齊府的這些人，真的是有夠叫人討厭的。」

三兒沒說話，眼裡卻也是贊同小天說的這些話的，臉上更隱隱有憤慨之色。

他們都曾經在前衙幫過忙，知道李源與鄧韋為這瞿齊府的普通人操了多少心，想了多少辦法，才叫那一個個普通人家的孩子能夠有機會讀書，望使其明智。

眼見著才剛剛起了成效，那些受了益處的父母，反而當起了白眼狼，被別人兩三句煽動者，一點小利益哄著，就來這府衙里尋事。

愧為人也！

蘇良玉臉色自然也好不到那裡去，瞿齊府這個地方的人被荼毒的太深了，大多數人的人文素養壓根就近似於無。

欽州與朝廷和解了，新皇登基這整整一個月，李源和鄧韋兩個人卻都沒有得到朝廷敕封，實在也不知道這是什麼個情況。

蘇良玉都有些為這兩人擔心。

如果，真就這麼被遺忘了，那李源和鄧韋要如何在瞿齊府這裡脫身都將會是一個大的問題。

煩心的事兒，一件接著一件，蘇良玉只覺得胸口悶得厲害。

「簡叔，我到院子里鬆口氣！」

簡師傅點點頭，也沒隨著蘇良玉去。

蘇良玉到了院子里，腳步自主的就走到了那棵桃樹之下。

桃樹已過季節，此刻也就樹頂偶爾還剩下些開艷了的花，蘇良玉到了院子里，沒再掩飾自己心裡的不爽快。

她一巴掌拍在了桃樹上，似是發泄，似是出氣，「李深你這混蛋玩意兒也不知道死哪裡去了，你弟弟都被人欺負的不行了，跟的什麼人這是，什麼眼光……」

沉重的氣氛始終縈繞在每個人的心頭，誰也沒有功夫在這個時候笑得出來了。

蘇良玉也沒有再提回欽州的花。

今日才發生了前頭衙門動了真格的事兒，他們要是立馬生了離意，難免就叫人覺得涼薄。

蘇良玉想起李源對自己等人平日里的照顧和尊敬，這會子這樣的事情，她也有些干不出來。

不過倒是可以問問李源，看他是否有意願與自己等人同行回欽州算了。

蘇良玉沒覺得李源現在在瞿齊府的府衙里有什麼好的，權勢雖然叫人很有成就感，但李源和鄧韋幾乎就差將他們自己熬成了乾屍離開了。

自過完年以來，蘇良玉是親眼見著他們一日比一日瘦。

瘦了也就罷了，眼睛底下還是一片青色的瘀黑。

顯見的勞累過度，蘇良玉一個經歷過現代打工式壓榨的人，瞧著他倆都害怕這兩個人會不會過勞猝死。

實在是拼，很拼很拼。

雖然說，他們按個時候還是在為欽州輸送物資而勞累，但是對於這衢州府，那也是認真考慮來的，沒想著對這個城市抽筋扒皮的剝削，而是在試著幫助這做城市可持續發展下去。

如今就落到這步田地，蘇良玉也覺得很不划算。

還不如不幹了，回欽州做普通人更痛快些。

蘇良玉心裡憋著這個想法，打算等晚點了，托簡叔卻問李源。

晚間，簡師傅去問了李源回來，

事情有好有壞。

好事情就是，瞿齊府這裡李源說暫時不能離開，他似乎很相信新皇，說總有光明正大的一日。

如今只不過是東部辛壩人侵犯邊境的情況更為緊急，朝廷一時間沒有顧得上罷了，他已經送了消息出去了，很快就會有新的命令下來。

到時候，只要有了朝廷的介入，這邊的不安之況就都會消散掉，然後一切都會好轉。

而壞事情就是，李源自己不走，還要求蘇良玉等人不要離開。

給出的理由是，如今正值多事之秋，蘇良玉等人回去的風險太大，府衙如今也沒有辦法抽調出來人馬送他們回去。

所以最穩妥的方法，還是得在瞿齊府這裡呆著。

至少在這裡的後院，那些人還伸不進手來。

就這樣，蘇良玉等人被說服了。

其實也是不想給人太添麻煩，蘇良玉現在心裡一日比一日沒底，畢竟李深是個什麼情況，她一點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