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伊人的眼眸
入了夜后,梅子酒館的燈籠卻沒有點亮,今夜這條街也出奇的安靜。眾人圍坐在後院里,桌上擱了幾碟小菜卻沒人動筷,大家看起來都心事重重。
蘭君兒端著一碗雜果藕粉上了桌,見大家都愁眉不展,趕緊說了兩句好聽的話來寬慰他們。
「往好的方面想,咱們也算逼他們不得不交出了人呀。」
駱觀用筷子夾著盤裡的花生米,卻夾一顆掉一顆。「可惜那個阿壽把所有罪一頂,大老爺也只能宣布結案了。」
程蘇竹杵著下巴,雙眼空洞的盯著桌子。「我就不明白,為什麼他們次次都能搶先一步。上次他們提前滅口了袁老六,這回又先一步押人出來頂罪。」
「這說明,我們早已被人盯上了。」
眾人齊刷刷的看向江平楓,後者嚴肅的點了點頭。「可能不光是監視蘇竹、駱觀我們三人,連蘇寐姑娘和蘭姑娘的行動也被人暗中監視了。今後還是多加小心。」
聽到有被人監視的可能,蘭君兒在椅子上有些坐立不安。程蘇寐反而拿起筷子,大大方方的開始吃飯。
「管它的,先填飽肚子再說。這惡人自有惡人磨,咱們不怕和他們慢慢斗下去。」
江平楓笑了笑。「說的對,大家不必憂心忡忡,先吃飯。」
在古怪的氣氛中吃完飯後,趁著駱觀和程蘇竹幫蘭君兒收拾碗筷的空當,江平楓就把程蘇寐叫到了一旁。
「蘇寐姑娘,上次那位包打聽通常要在哪裡可以找到他?」
「你說張不移?你找他有事?」
「我想請他打聽一些事體。」
程蘇寐頗有深意的笑了笑,猜他心中應該自有自己的主張。「你到鎮南老榆樹下的算卦攤那裡,就說找張不移。那個盲老頭是張不移的舅公。」
「知道了,多謝蘇寐姑娘。」
她嬌嗔的瞟了他一眼。「跟我還說什麼謝不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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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忙完堂前的事宜,程蘇寐就在後院樹下陰涼地方支起一張桌子,翻出賬台下的筆墨紙硯。專心致志的俯身在紙上寫著什麼,寫了一張不滿意又揉成一團扔在一旁,沒過多久腳邊就堆起了一小堆的雪花糰子。
「蘇寐姑娘在寫字嗎?」
程蘇寐抬起頭看,看見江平楓著一身雪色淺藍雲紋的常服走過來,襯著那晴空萬里,清爽得讓人覺得賞心悅目。
「是呀,快到桂花開的季節了。我算著釀一些桂花酒,正想寫幾張酒簽子。」
「你見到張不移了嗎?」
「見到了。」
江平楓隨意從桌上拿起一張紙條,和堂前酒架上貼著的那些酒簽子字跡一模一樣,一筆一劃看上去隱約不大流暢。
程蘇寐有些不好意思,連忙從他手中奪過紙條。
「我沒念過兩年書,寫的字太難看了。」
「沒事,我教你。」
他走到程蘇寐身後,手把手的教她正確的握筆,毫尖沾少許墨汁,在雪白的宣紙上小心仔細的落下。
程蘇寐咬了咬嘴唇,突然無心去看他在教自己寫什麼字。只是心跳得飛快,她感受到他的身體刻意隔了她一點距離,保持著禮節的距離。
可就算如此,每一次運筆時都能感受到他的呼吸輕輕落在她后耳的溫熱感,惹得她心猿意馬。
江平楓在她身後輕輕笑了笑。「專心點。」
「我,我專心的呀。」
在他的「指導」下,數張酒簽子很快便寫好了,字跡瀟洒工整、且剛中帶柔。
程蘇寐回過頭,恰恰迎上了他的目光。
他的眼睛,原來就這麼亮嗎?
「……你該不會,經常這麼教姑娘寫字吧?」
她的眼波流轉,又帶著綿綿的笑意。江平楓想從中抽離,又不慎把眼睛落在她櫻粉色微微翹起的嘴角處。
原來嘴角含蜜,是個視覺上的感官詞。
「怎麼會。」
二人手中的筆不知不覺的掉落在桌上,可倆人都像定住了似的,誰也沒有察覺。
「蘇寐姑娘,我……」
「姐,你在後院嗎?」
程蘇竹的聲音,突然驚到二人。他們連忙互相彈得老遠,一個掩面咳嗽,一個假意在桌前收拾東西,氣氛突然無比尷尬。
程蘇竹撩開帘子,看見他們二人都在後院里,覺得有些奇怪。
「捕頭今日不是有事外出么?」
「嗯……事情已經辦好,剛回來。」
江平楓在原地打轉了一會兒。「呃,我,這天氣太熱了,我先進屋換身衣裳。」
程蘇竹一臉困惑的抬頭看了一眼天空,今日天氣是很晴朗沒錯,不過並不覺得熱啊。
「姐,你在寫什麼呢?」
程蘇寐突然把研墨石重重拍在桌上,抬頭怒瞪著他。
「關你什麼事?你這麼早回來幹什麼,衙門閑得沒事幹了?」
「這,明明是你上次說店裡忙,還數落我回來得太晚。今日我可是特意早些回來的。」
「那你太閑就去把柴劈了去,再把廚房收拾收拾。」程蘇寐胡亂指了一氣,氣呼呼的拿著那幾張酒簽子到前堂去了。
「總之不要在我眼前礙來礙去的!」
程蘇竹委屈巴巴的撿起柴刀,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錯了什麼。
晚歸被罵,早回來幫忙做事也要被罵。難道這就是當弟弟的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