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姜陵除疫
營帳內,先是陷入了一片死一般的寂靜。
當反應過來后,蒲逢春臉色一沉,當即喝道:「姜陵,瘟疫之事關乎人命,茲事體大,不可當作兒戲玩鬧!」
他愛惜姜陵的詩才,也為他此時敢來行醫而感到欣慰,所以不願姜陵因為一時鬥氣,斷送本該光明的前程。
人命之事大於天,沒有誰比在座的各位更了解現在柳村的情況。
多日的封鎖和久久無法控制的瘟疫,致使柳村每一個人的頭上都籠罩著一層陰霾。
蒲逢春等人之所以齊坐在這裡商討,便是心中已有了預感。
若是瘟疫再得不到良好的解決,百姓的恐慌再度加劇,恐怕軍隊的威懾力會直接降到冰點。
到那時,柳村將很有可能爆發一種性質極其惡劣,足以震驚全國,引發大量文人抨擊的情況——
衝撞軍隊。
在無法治癒的瘟疫面前,健康的百姓唯一能想到的解決辦法就是逃出柳村。
可軍隊能坐視不管嗎?
哪怕裡面真的有人健康,可更多的人已經接觸過了病者,甚至還朝夕相處了一段時間。
如果因為惻隱之心放任他們離去,致使瘟疫擴散,那就等同於殺害其他地方的百姓!
所以擺在軍隊面前的也只有一條路——
殺!
手無寸鐵的百姓衝撞全副武裝的軍隊。
這件事情從還未開始就已經註定了結局,可偏偏擺在雙方面前的都只有唯一一條道路。
無法緩解,無法退讓。
可以想象,衝撞軍隊這件惡事一旦在蒲逢春執政的地區爆發,那麼迎接他的,必然會是全國文人的口誅筆伐,文道一路從此沾上污點。
到了那時,相信哪怕蒲逢春積累再深厚,恐怕也難以毫無影響的在明年殿試大放異彩,金榜題名。
可以這麼說,這僅僅有四十多戶人家的柳村,已經與蒲逢春的文道之路緊緊連接在了一起。
柳村生,則文道存;柳村死,則文道滅!
但在場不少人的眼中卻是流露出了異樣的神色。
姜陵乃是司天游之徒,按道理來說,他要是執意想要行醫,蒲逢春也無法阻攔,因為醫者仁心。
阻攔姜陵就等於阻攔他的「仁」,也就是等於阻攔他的文道。
可現在問題是,柳村百姓人人自危,瘟疫之事如心魔般滋生在村民的心中。
此時別說是姜陵了,就連是雲家行醫都是小心翼翼,需要有多名士兵在旁守衛才可安心,生怕引爆這些敏感的村民,致使他們的怨氣發泄在自己身上。
畢竟這種事情又不是沒有先例。
當一個地方常年鬧飢荒,致使天怒人怨的時候,無能的君主往往會果斷將當地一系列的官員斬首示眾,平息民憤,並大開糧倉賑災。
這個手段雖然簡單,但卻一直沿用至今,可見有其可取之處。
而百姓吃飽飯後,也只會罵狗貪官死得好,根本不會怪到朝廷頭上。
此事同理,如果百姓把怨氣全都發泄在姜陵的身上,那麼衝撞軍隊的惡事不說全然化解,至少時間大大延後是肯定的。
而且姜陵身份特殊,乃是守淵人新收的徒弟。
想來哪怕村民再憤怒,也不敢對其下狠手。
所以這麼看來,姜陵此次下山行醫,除了很可能會對他自身的文名造成影響之外。
對於在場的所有人來說,皆是利大於弊。
甚至有人懷疑蒲逢春先前開口只是表面推脫,畢竟關乎自身文道,沒有讀書人可以不當回事。
聖人亦是如此,更別說蒲逢春了。
「謝逢春先生關心,學生明白此事輕重。」姜陵微微低頭,但語氣堅定,拒絕了蒲逢春的好意。
蒲逢春沒有繼續開口,而是目光一直盯著姜陵,當他看到後者眼中那份堅定不移的神色之後,才輕輕一嘆:「也罷,那就隨你吧。」
「多謝逢春先生成全!」姜陵低頭作揖。
此回答印證了在場不少人的猜想,臉上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
有人甚至懷疑是不是蒲逢春給姜陵許了天大的好處,這才請來了姜陵當這頭「替罪羊」。
沒有人覺得姜陵真的可以解決這場瘟疫。
哪怕是司魚,心中也並未抱有絕對成功的希望,只是無條件的支持姜陵。
「好!不愧是守淵人的高徒,果然是一位仁義君子!」
雲承遠大笑,毫不掩飾眼中的譏諷之色。
如果說在場眾人當中,誰最希望姜陵接下這件事,毫無疑問便是雲家。
畢竟如果柳村百姓的怨氣能夠消解,對於他們來說,無疑是爭取到了一大筆思考解決問題的時間。
雲承遠不想給姜陵反悔的機會,大手一揮,當即便對營帳外喊道:「快快準備一番,守淵人的高徒要行醫除疫了!」
姜陵沒有理會雲承遠這跳樑小丑,只是目光冷冷地看著他。
門外很快就走進一名士兵。
他左右環顧一圈,最終卻是將目光落在了司魚的身上:「是您要去看病人嗎?」
雲承遠嗤笑出聲,眼中的譏諷之色更濃。
姜陵面無表情地站起,說:「是我。」
士兵的眼中顯而易見地閃過了一抹吃驚,但很快,他就將吃驚壓了下來,伸手說道:「不好意思,請跟我來。」
眾人紛紛起身,跟著士兵走出營帳外。
帳外的蒲新知等人沒有想到姜陵才進去這麼一會就又出來了,紛紛投來詢問的目光。
姜陵微微搖頭,表示無礙。
但當他們聽說,姜陵要在眾目睽睽之下給村民問診之後,臉色頓時一變。
這可不是一件小事,雖然早已知道姜陵心意已決,但眾人還是感到憂心忡忡,為姜陵擔心。
眾人來到了一片專門看管染病村民的營帳前,此處看守嚴密,隨處可見佩戴軍刀弓箭的士兵。
如果先前那幾位村民如果被抓進了這裡,顯然沒有絲毫逃跑的可能。
「娘親!我要娘親!」
「痛,好痛啊……求求你們快殺了我吧,殺了我吧!」
孩童在哭鬧,女人在啜泣,男人在發狂……各種各樣的聲音混合在一起,充斥眾人的耳朵。
聽起來他們就像是在經受某種不為人道的實驗一般,乍一聽耳邊彷彿有萬鬼嚎哭,群魔亂舞,但實際上只是一群被病魔折磨得神志不清的百姓而已。
蒲新知等人沒有見過這個場面,臉色齊刷刷地白了下來,而俞梅的表現更為不堪,雙腿甚至在微微顫抖,汗水打濕了他的額頭。
姜陵的臉色絲毫未動,這一幕在後世的醫院中見多了,這種場面根本就嚇不到他。
姜陵忽然伸手撕下了衣服的一角,眾人錯愕地看著他,發現他竟然沒兩下就把那衣角做成了一個奇異的物件,系在了耳朵上,包住了他的口鼻,只留下一點縫隙進行呼吸。
做完了這一步之後,姜陵竟然還從口袋中拿出了一副手套戴了起來,看得蒲新知等人迷迷糊糊的,這才想起了他出門前翻箱倒櫃找東西的畫面。
「裝模作樣。」
遠處的雲承遠撇了撇嘴,只有雲承平一人眉頭輕皺,露出了思索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