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一分錢難倒英雄漢
一路上，沈安茹半躺著靠在板車上，時不時的就將目光落在前面拉著板車的林業身上。
眼前這個男人，熟悉又陌生。
自從跟著他回到老家之後，林業就像是變了一個人一樣，整天渾渾噩噩的過日子，原本以為這一輩子沒了指望，也就這樣了，在泥潭裡爛下去了。
可是現在再看林業，他彷彿又變了一個人一樣。
他真的變了嗎？
沈安茹心裡還是有些不相信。
拉著板車在前面走的林業早已經汗如雨下，但是他能停下來，一定要讓沈安茹在縣裡的衛生所生產，保住他們娘倆的性命。
苦點累點算什麼？他甘之若飴。
他欠他們娘倆的，就用這一輩子，好好的補償他們娘倆！
「林業，要不你歇歇吧。」
坐在車上的沈安茹聽見了林業粗重的喘氣聲。
林業在家好吃懶做這麼長時間，身體素質早就不行了，現在拉著車走這麼遠的路，能堅持這麼長時間，也出乎沈安茹的意料了。
「不行，得趕緊到縣裡去。」林業喘著粗氣說道：「我得保護你們娘倆。」
聽著林業的話，沈安茹的心裡有些觸動。
如果林業能一直這樣，是個有責任有擔當的男人，該多好。
就怕他是三分鐘熱度，孩子生下來，他還是像以前那樣.......
從村子里到縣裡說遠也不遠，二十多里路，林業拉著沈安茹走了整整四個小時。
一來林業的身體素質也就那樣，二來，沈安茹是孕婦，一路上林業不敢走太快，怕板車顛簸，沈安茹受不了。
在路上的時候，沈安茹又陣痛了幾次，弄得林業也是一陣緊張，顧不得累，一步步的走著。
終於，到了縣衛生所，板車進了大院，院子里的人看到板車上的孕婦，也紛紛好心幫忙招呼著讓路。
「辦住院啊？」窗口的護士問道。
「對，我老婆要生了，來待產。」
「後面一排，婦產科，挂號費兩分錢，再繳五毛錢住院押金。」護士說道。
林業痛快掏錢，拿到了住院單，然後扶著沈安茹來到了後面婦產科的住院處。
這個時候縣裡的衛生所是屬於集體所有的事業單位，所有開銷都是拿補貼的公費醫療單位，所以在這裡挂號住院，也不會貴到離譜，基本上衛生所沒有盈利。
鎮上其實也有衛生所，但是那裡的衛生所，僅僅只是能看些普通的毛病，不能住院，根本連床位都沒有，更別說別的醫療設施了。
沈安茹從來沒想過，自己生孩子竟然會住進縣裡的衛生所，原本以為真的要在家裡，請個接生婆，就湊合著生了。
因為村裡的人，大多都是這麼生孩子的。
主要是省錢。
別看現在挂號和住院押金就五毛兩分錢，但是等到生完孩子出院結賬的時候，可就不止這些錢了。
到了病房裡，林業將沈安茹安頓好，他打算出去買點東西。
「安茹，你先在這裡安心住著，我出去置辦點東西。」林業說道：「我很快就會回來的。」
沈安茹點了點頭。
林業來到衛生所外面，按照自己記憶中的路，找到了縣裡的供銷社。
被子衣裳什麼的，從家裡帶了，雖然破舊一些，但是還能用，林業現在兜里就剩下了一塊四毛八，得把錢花在刀刃上。
在供銷社買了好幾大卷粉色的衛生紙，又買了兩個棉帽子，兩個塑料盆，買完了，林業兜里還剩下六毛錢。
這時候，林業才體會到，什麼叫一分錢難倒英雄漢，得趕緊想辦法賺錢了。
不然住在這裡，連飯都吃不起了。
出了供銷社，林業匆匆的回到了病房裡。
沈安茹看著林業端著一盆東西走進來，眼神里充滿了複雜。
「剛去社裡買的。」林業笑了笑說道。
因為沒有票，所以東西稍微貴了點，但是貴就貴吧，老婆生孩子，該有的還是要有。
「買了兩個盆，你一個，孩子一個。」林業說道：「生完了你們娘倆都不能受涼，倆帽子，一人一個。」
林業像是獻寶一樣將東西悉數展示給沈安茹看。
至於衛生紙，不管是生產的時候又或者是生產後躺在病床上，都用得著。
重生前的林業，手底下就經營著龐大的醫療集團，他本人，也已經成為了行業頂端的存在。
年輕的時候眼睜睜的看著老婆孩子在他面前斷了氣，這是他心裡一輩子的疙瘩，過不去了。
後來就有了醫學界翹楚林業。
人總是在失去后才知道珍惜，才幡然醒悟，可是那時候，已經晚了，什麼都來不及了。
沈安茹陣痛的次數越來越多，醫院的護士也時不時的過來看看沈安茹。
病床與病床之間有帘子，也一定程度上給了孕婦一點私密空間。
到了晚飯，林業把吃的給了沈安茹。
「你呢？」沈安茹問道。
「我吃過了。」林業笑了笑，然後拿著茶缸去給沈安茹接熱水。
到了晚上十點多的時候，沈安茹的陣痛越來越頻繁。
林業握著沈安茹的手。
「疼的話你就使勁握著我的手。」林業輕聲安慰：「現在應該已經是開了兩指了，再堅持堅持。」
「我現在，感覺全身都在疼。」沈安茹咬著牙，臉色發白，疼的冷汗直流。
「放鬆，盡量放鬆自己的身體，保存體力。」
孕婦在生產的時候是十分耗費體力的，有很多孕婦因為體力不支，無力生產，到最後孩子出不來，大人暈過去，情況可就糟糕了。
「小夥子還挺明白，提前做功課了？」護士看著林天問道。
這年頭還真少見有丈夫為了妻子去學這些只知識的。
「我也是學醫的。」林業說道：「所以懂一些，對了，到時候我老婆生的時候，我能不能陪產？」
林業實在是擔心，生怕沈安茹過不了這個鬼門關。
「陪產？這個要向上面打報告的，還要和大夫溝通。」
「那我去找大夫溝通。」林業說道。
「不，不用了吧？」沈安茹緊張的說道。
「有我在，你安心。」林業輕輕拍了拍沈安茹的手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