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油汪汪的炒飯

十分鐘后，南夜梔和白瑾瑜滿意地從校長室離開了。

南夜梔正式向廚藝社社長發起挑戰：十日之內，社長務必回應挑戰，否則視為自動放棄社長之職。

挑戰的具體時間和內容，由廚藝社現任社長決定。

挑戰形式不限，但必須跟美食相關。

白瑾瑜心情很好，正面剛什麼的，最爽了！

梔姐實在是太投自己口味了！人家看不慣，直接「篡位」！

看著跟自己並肩在樹蔭下走的南夜梔，白瑾瑜猶豫片刻，還是開口：「梔姐？」

「嗯？」

「你做飯這麼好吃，是不是在廚師學校學習過？」

南夜梔搖了搖頭，「一點家學而已。」

「啊……」白瑾瑜一愣，小心翼翼開口，「萬一，我是說萬一，那個挑戰輸了怎麼辦？」

梔姐原來不是受過專業的烹飪培訓，只是單純的做飯好……能當上廚藝社的社長，說不定有兩把刷子……

南夜梔一挑眉，「輸？誰說我一定要贏的？」

啊？

白瑾瑜愣住了。

南夜梔抻了個懶腰，語調輕快。

「本來我就不想當什麼社長，我一天到晚忙著打工忙得要死，根本沒有那個太空時間管理社團。」

「那你……」

「魯迅大大不是說過嗎，人的性情是總喜歡調和折中的，譬如你說，這屋子太暗，須在這裡開一個窗，大家一定是不允許的。但是如果你主張拆掉屋頂，他們就來調和，願意開窗了。」

白瑾瑜有些明白了。

南夜梔繼續說，「若是贏了呢，我就當這個社長，擠出時間來整頓一下廚藝社，然後挑選合適的人接管，若是輸了呢，至少讓校方正式學生社團混亂的管理，不出兩年，學校社團風氣就會正不少。」

南夜梔腳步輕快。

白瑾瑜卻依舊皺著眉。

可是……輸了比賽，難道不尷尬嗎？

「尷尬？我可不會尷尬，」南夜梔笑了，她誠心笑得明媚開闊，「說明人家真的比我厲害，我還要繼續努力。只要我全力以赴了，輸了怎麼會尷尬呢？」

人若是太在乎自己的臉皮，做事情反而束手束腳。

白瑾瑜隱約覺得，她在什麼地方聽過這句話……哎，就是老哥！

白煦曾經說，做事情，千萬別把自己的面子看得重要，才能立於不敗之地。

這倆人要是認識的話，估計很有共同語言吧。白瑾瑜想。

「……」南夜梔看白瑾瑜眉心還微微皺著，嘴角忽然漾起一絲桀驁的笑容，「當然，別的我不敢保證，但和食物有關的事，我還是很有信心的。」

她說話的時候，手指不自覺摩挲著虎口摸出的繭，眉宇間卻是意氣風發。

白瑾瑜都看呆了。

我的天啊，又帥又酷！差點就被梔姐掰彎了！

白瑾瑜獃獃看著南夜梔，這時，她的肚子不合時宜的響起一串腹鳴聲，她慘叫一聲，「啊……好餓！今天沒吃到你做的好吃的……可惡！」

對軟糯的白瑾瑜，南夜梔覺得自己姐姐力爆棚，忍不住揉了揉她毛茸茸的腦袋。

「好啦！明天我單獨給你做一份豪華便當，行不行？」

「行行行！太行了！」白瑾瑜眼睛瞬間閃閃發光。

南夜梔好笑地揮手跟她告別，匆匆去上課了。

第二天。

「叮鈴鈴……」

躺在床上睡眼惺忪的南夜梔，伸出胳膊，摸到了自己的手機，將鬧鈴關上。

幽暗的卧室，再次恢復沉寂。

下一刻，一個身影鯉魚打挺從床上坐起來，精神抖擻一把將窗帘拉開，外面熹微的晨光照了進來。

她抻了個懶腰，笑容滿滿對著抽屜柜上擺著的姥姥相片問好：「早上好啊，姥姥！」

隨後頭頸左右擺動，發出卡卡的聲，然後看了一眼卧室門后貼著表格：-173251元。

當初姥姥的朋友白爺爺慷慨解囊，願意全額資助姥姥的治療費。

作為交易，南夜梔簽訂了一個對她沒有任何影響的婚約：

本來她就沒有心情更沒有時間在大學期間談戀愛。

白爺爺在她們最困難的時候出手相助，這份恩情，南夜梔牢牢記在心裡，一個小小的假婚約，根本不算什麼。

雖然白爺爺說不用還，白家也毫不在意這點小錢，但南夜梔就是那種欠不得任何人情債務的人。

所以，白爺爺在醫院為姥姥花的每一分錢，她都默默記在了小本本上，按照銀行最高貸率計算，欠不到二十萬。

她利用空閑時間，四處打工，有的時候是寫點兒稿子，有的時候是端盤子送快遞。

除了自己的花銷外，不到一年已經掙了兩萬多。這對於一個學業繁重的孩子而言，很厲害了。

但是還是遠遠不夠。

她要掙錢，她要在社會上立足。

錢，才是她在這個社會安身立命的根本。

麻利洗漱完，時間還不到六點，南夜梔拎起布袋子，直奔菜市場。

別人看來嘈雜髒亂的菜市場，卻承載著南夜梔數不清的美好回憶：

姥姥每天早晨拉著她，帶她辨認各種蔬菜，講解如何挑選食材。

姥姥人緣很好，葬禮的時候，小販們都歇業特地去送行，他們都說姥姥是他們見過最好的人。

可是，南夜梔小的時候，並不這麼認為，畢竟她很少見到姥姥——因為當初南夜梔父母結合，姥姥是強烈反對的。

事實證明，老人的眼光，有的時候就是更毒辣一些。

在南夜梔六歲的一個黃昏，她們家的門，被敲響了。

一個長得妖嬈多姿的年輕女人，領著一的小女孩，笑盈盈站在她們家門口，將額前頭髮拂到耳後，「心怡，快叫姐姐。」

父親在母親懷著自己的時候，出軌還有了孩子。

南夜梔這才回憶起，父親那頻繁的應酬，無數夜晚母親獨自垂淚。

原來，早就有了端倪。

隨後便是數不盡的爭吵，哭泣，妥協，發誓，再爭吵，循環往複。

母親愛父親高大威風，風流個儻，苦苦挽留哀求，最後，她甚至拋棄了一切尊嚴，不介意兩女共事一夫。

可惜，那個小三手段何其高明，處處給母親設下陷阱，讓母親屢次失態，屢次抓狂，形象全無，甚至鬧到了父親的公司。

所有的愛，都在爭吵中磨滅。

最後，父親扔下了一紙離婚協議書。

心死的母親，竟然想不開，尋了短見。

南夜梔的苦日子就來了。

吃不飽，穿不暖，不讓出門，不讓上學，想盡辦法折辱小小的南夜梔，而父親……呵，他完全沒有理會過南夜梔的求救。

父親的態度，助長了小三母女兩人的威風。

就在南夜梔絕望的時候，姥姥找上了門。

她開門見山跟父親說：「過去的事，她不會再追究。但小梔，我要接走。不需要你給贍養費，相對的，以後也不要打擾南夜梔的生活。從此以後，南夜梔只有我一個親人。」

甩不掉的包袱，有人上趕著來接，渣男和小三母女自然是喜聞樂見的。

在陽光下，姥姥終於看清了南夜梔此刻的樣子，蒼白瘦弱，頭髮乾枯猶如茅草……

接近七歲的女孩，瘦的跟只貓似的，下意識的躲著人。

那是南夜梔唯一一次見到姥姥的淚。

姥姥蹲在她面前，圓潤溫暖的手，輕輕揉了揉她的頭，「小梔，不用怕，姥姥在，永遠都會在。」

小女孩撲進姥姥的懷裡，嚎啕大哭。

緊緊拉著姥姥的手，寸步不離跟著姥姥坐客車，坐火車，接近十幾個小時候，兩人終於來到了楓城郊區，姥姥的家。精華書閣

姥姥給她放了微微燙的熱水，讓她泡澡，還給她準備了漂亮洗乾淨的新衣服，等她換上新衣服，姥姥從廚房端來一盤炒飯。

熱氣騰騰，油汪汪的，噴噴香的炒飯——

太香了。

那是她這輩子最好吃的一頓飯。

沒有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