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1章 清毒
吳歌根本就沒追張瑾陽,而是獨自跑進了城外無人的小樹林里,扶著樹榦噴出了一口黑血。
她背靠著樹緩緩滑坐下來,刮骨療毒的劇痛讓她皺緊了眉頭。陳皮用來捅她的那把匕首是九嬰塞給他的,那上面竟然帶了鴆毒!
這種毒來源於一種毒鳥,叫做鴆,專門捕食各種毒蛇,哪怕是有劇毒的眼鏡蛇,都會成為它的「盤中餐」。久而久之,鴆自身就充滿了劇毒,它的糞便能腐蝕石頭,去河邊飲水,在它附近喝水的動物都會被毒死。因此,古人就捕捉鴆用其羽毛泡酒,劇毒的鴆酒就由此而來。
但這種鳥已經絕跡了,這毒又從何而來?
還來不及細想,又是一陣劇痛襲來,她忍不住在識海里問娃娃:「娃娃,你怎麼不幫我消除痛覺了?」
「主人這毒里還加了別的要命的東西,我已經進入一級戰備狀態,我要去殺毒了,您自求多福吧!」
「等一下!有沒有一種可能,等你殺完毒后我已經疼死了?!」
娃娃沉默了一瞬,斬釘截鐵道:「我承認我有賭的成分,但今天你和它必須死一個,我對自己有信心!」
我對自己沒信心啊!
吳歌悲愴的望著蒼天,看啊,老天爺都在下雪,她不禁有感而發,哼哼唧唧唱了起來。
「雪花飄飄,北風蕭蕭……」
嗯,哼哼就不怎麼疼了。
**********
王副官站在十字路口拋著硬幣,正面朝上就是走,反面朝上就不走,這種方法看起來很荒謬,但對於他來說出奇的管用。以前在墓里他遇到難以抉擇的事情就拋硬幣,事實證明,運氣好也是實力的一部分。
把四個方向的路都試了一遍,他信心滿滿的朝著西邊的小路走了過去。這條路直通城外,小醫官難道出了城?
他走著走著就聽到了一種詭異的聲音,像是小鬼的耳語,趕忙從衣領里掏出摸金符,端著槍超勇的衝到「小鬼」面前,一槍抵住「小鬼」腦門,喝了聲:「呔!何方妖怪!」
「愛我所愛……嗯?」吳歌盯著腦門上的槍口,兩眼變成了鬥雞眼,好半天才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
王副官這時候也意識到不對勁,定睛一看這不就是小醫官嘛!
他趕緊收起槍,將吳歌背到背上,全速往城裡跑。
「小醫官你挺住啊,我這就送你去醫館!」
「謝謝你,但真的不用。」吳歌咽下涌到喉頭的鮮血,趴在他肩頭有氣無力道,「放我下來吧,有人在追殺我,我怕連累你。」
「那可不行,你不用擔心,胖爺運氣好,壞人找不到!」王副官得意的笑了一聲,邊跑邊說話都不顯得吃力,明顯體質不錯。
吳歌就感覺這人很眼熟,之前查探火車的時候在月台上遠遠瞥了一眼,他胖胖的身軀讓她不禁想起了胖子。
隨即,男人戴在脖子上的摸金符吸引了她的目光,這可是真品!
「你是摸金校尉?」
「嘿,小醫官好眼力!胖爺不當摸金校尉好多年,現在從良了,在佛爺手底下效力。他奶奶的不打日本鬼子不行啊,胖爺之前在斗里摸明器摸得正開心呢,啪的一顆炸彈就炸墓頂上了,差點把我埋裡頭!我就尋思著,得把這幫狗娘養的趕回他姥姥家去,國難當頭,是爺們兒就不能慫嘍!」
吳歌心跳的越來越快,她強打起精神問道:「敢問這位軍爺尊姓大名?」
「太客氣了你,胖爺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男人爽朗一笑,「吾名王中王!」
吳歌勾了勾嘴角,原來有些緣分早已註定。
她閉上了眼睛,任由自己陷入黑暗。
**********
「都守了一夜了,老婆你回屋休息會兒吧,我在這看著。」
「算了,天亮你還要去當值,還是我來吧。這姑娘昨晚吐了一晚上的血,真的不用去醫館請劉大夫過來嗎?」
「小醫官說了不用那就是不用,這人心裡有分寸。」
「那好吧,我就怕這孩子再有個三長兩短的,到時候我沒法跟劉大夫交代啊!」
王中王的老婆嘆了口氣,她生兒子的時候孩子頭大難產,要不是劉大夫醫術高明,她就一屍兩命了。劉大夫就小醫官這一個傳人,可不能耽誤了就醫。
院子里的兩個大人正悄聲討論著,沒注意到身後一個圓滾滾的身影偷跑進了吳歌屋裡。
王中王的兒子今年才五歲,長得肉嘟嘟的,此刻正吃著手手,打量著床上的吳歌。
這個姐姐長得好奇怪,明明那麼年輕,頭髮怎麼白了?
他伸手抓起吳歌一綹頭髮,研究研究著,就玩了起來。
吳歌識海里的娃娃長出了口氣:「終於拿下這把高端局了,昨晚我雙手插兜,不知道什麼是對手。」
她自我陶醉了一會兒,突然意識到主人怎麼沒動靜呢?這一看嚇了一跳,主人都吐魂兒了!
她趕忙從識海里跑出來,把吳歌的魂兒團吧團吧順嘴塞了進去。
正在玩兒頭髮的胖小子突然聽見床上的姐姐咳嗽了兩聲,頓時高興的叫了起來。
「娘!娘!姐姐醒了!」
**********
寧和醫館的小醫官失蹤了,長沙九門明裡暗裡全城搜尋,可這人就跟蒸發了一樣,再未出現過。
陳皮,現在該尊稱其為四爺,依照九門規矩接管了原來老四的盤口,就數他和三爺半截李找人找得最瘋。
三爺的嫂嫂跟吳歌拜了干姐妹,聽說妹妹不見了自然著急。常人都道三爺陰狠至極,卻不知他的鐵漢柔情都給了自家嫂嫂。見嫂嫂食不下咽,他也心情煩悶,這可苦了住在他隔壁的解九爺,陪著干坐了兩個時辰后,終於開口道:「下棋吧,乾等著信兒也不是辦法。」
「不會!」三爺說得理直氣壯。
「那要不喝茶?」九爺招手讓夥計倒了杯茶給三爺,被三爺一巴掌拍翻在地上,茶盞摔了個稀碎。
「不喝!」
夥計剛想發作,九爺擺手讓他下去,自己動手清理地上的碎片,看面色似乎有些心疼。
三爺瞟了他一眼:「怎麼?很珍貴?」
「也不是很貴,但是我很喜歡。」
「這種東西,爺庫房裡海了去了,改天自己去拿!」
解九嘆了口氣:「我倒不缺個茶盞,只不過這是我母親的遺物,對我來說終究有些特別的意義。」
半截李毫不買賬,直接拆他的台:「你母親的遺物爺庫房裡也有的是,趁早拿回去!」
解九又嘆了口氣,他母親生前揮金如土,東西多得都堆到隔壁半截李家去了,像這種遺物吧,確實……多了去了。
他收起臉上的那一絲心疼,其實他特別想跳起來指著半截李的鼻子說:「你不能跑不能跳的,你有本事爬著去找人啊,在我這耍什麼脾氣!」
但這聽起來有些欠揍,而且不符合他的性格,還是算了吧。
他重新坐下,可這回凳子還沒坐熱乎就有夥計來報說有吳歌的消息了。
半截李探著身子急問道:「人在哪裡?」
「聽醫館的劉大夫說,人出城辦事去了。」
解九不動聲色的問:「幾時能回?」
夥計如實回答:「劉大夫說她也不清楚。」
半截李神色稍霽,有消息就成,旋即打道回府。解九卻在椅子上坐了半天,良久輕輕吐出兩個字:「不對。」
「不對。」站在城門口的陳皮也說了這兩個字,他比誰都清楚那晚上發生了什麼,所以才會如此急著找人。
他望著夜幕下的長沙城,沒想到自己有一天也會這樣惦念一個人。
寒風過城牆,古城夜未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