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4章 歸心
吳歌身隕的時候,吳情正在武當山上與眾道長商量下山事宜,忽然心中一陣絞痛,失神好久,直到其他道長喚他才回過神來。
昔年中原逢喪亂,老君背劍救滄桑,眾人相約盛世便回,當最後一個道士下山離去,這裡便如被封印了一般,隔絕時空變幻,開門再無故人。
吳情早已習慣了四處漂泊的生活,他以前不是在找徒兒就是在找徒兒的路上。他的徒兒本質上是一個疏懶隨性的性格,當初在昆崙山上望天望地望人間,望了不知多少年,連帶著他後來都變得佛系起來。
與他打過交道的人都說那天賦異稟,資質奇高的小吳道長之所以沒能看破紅塵,歸根到底是因為他命中還有一個徒兒。
但外人豈知他身為師父,不僅不能為她力扛九鼎,撼動山嶽,反而要利用她去實現自己的理想。
他心中有愧。
徒兒,為師助你點燃天下太平之火,待你下一次重遊人間,這盛世必將如你所願。
「吳道友,你怎麼哭了?」
哭而不自知的吳情茫然抬起頭來,粉若桃花的唇訥訥不能言。
可惜今日是萬里無雲的天,沒有能讓他借口迷了眼的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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紙鶴找到金蟬的時候,他正在給一間不知道什麼時候遺留下來的寺廟上窗戶。
這寺廟雖然不大,但足以為山下那些逃難的百姓提供一個容身之所。金蟬用僧衣擦了擦汗,露出個欣慰的笑。
「大師,您休息一會兒吧,剩下的活兒我們來干。」幾個幫忙的村民勸道,金蟬點點頭,抬手讓紙鶴落在掌心,拆開一看,頓時眉峰一緊。
他把紙鶴疊好收進袖中,當晚跪在佛前念了一宿的經。
想他一介水雲身,來去自由,無所羈絆,但此時國家受辱,外敵入侵,他誦的佛,念的經,又給誰聽?
念經本是給自己聽,可他的心太亂。
他原以為,不爭就是慈悲,不辯就是智慧,不聞就是清凈,不看就是自在,不貪就是布施,斷惡就是行善,但人世悲苦印在眼中,他卻做不到四大皆空。
吳歌身體力行告訴他,行走世上,渡人不渡己又何妨,只求百姓喜樂安康。
「佛祖,弟子要破戒了。」
他在佛前闔目跪到了天明,睜眼的一刻竟見如來法旨。
【我佛慈悲亦懲惡】
早起的村民們正在做早膳,忽見那心善的小和尚推開門走了出來,雙手合十,道了聲:「阿彌陀佛。」
「哪位施主看見貧僧昨日用來砍木頭的砍刀了?貧僧今日打算用它砍人了。」
村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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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國某地下拍賣會場。
「不好意思徐先生,這個玉如意我不能以這個價格賣給您。這可是從圓明園裡帶出來的東西,您得開出更高的價格來表示您的誠意。」
玉如意的持有者偷偷打量著坐在對面的男子,這可是會場公認的肥羊,出手闊綽,從不講價,脾氣還好,臉上永遠帶著和煦的笑,他們都戲稱他為「東方貴公子」。
只是這位貴公子對今天的交易似乎不太感興趣,對他的話置若罔聞,眼神一直放在手中的紙鶴上,俊美的臉表情淡淡,一雙鳳眸同樣是淡無顏色。
「徐先生手裡的紙鶴有什麼特別之處嗎?」
徐君房回過神將紙鶴放進衣兜里,露出進入會場后的第一個笑:「沒什麼,只是家姐做出來的小玩意兒罷了。」
他轉動著左手無名指上的青玉扳指,看了眼玉如意笑道:「如果我沒理解錯的話,您剛才的行為是在坐地起價。」
對方剛想開口,他突然毫無徵兆的抬手一劃,月牙刺鋒利的刀刃帶出一道血箭。
他整理了一下西裝,拄著銀拐站起身,一邊面帶微笑的將玉如意打包好,一邊對地上還在抽搐的德國人說道:「我想您一定能理解我的,畢竟您的父親也是這麼把這件寶物帶出圓明園的。」
「那麼,後會無期。」
出了會場,銀拐上的貔貅現出原形爬到了徐君房肩頭,掏出根金條邊吃邊問道:「咱們去哪裡?」
「回國。」
貔貅瞥了眼男人的側臉,察覺出他心情不是一般的不好,鐵定是吳歌又掛了,這種時候還是少惹他為妙。
聽說有的女孩子來了月事脾氣會變得暴躁,祂覺得跟老徐的情況挺像的。
呃……這個想法有點危險。
祂趕緊甩了甩頭,又吞了根金條給自己壓驚,隨即發出一聲滿足的輕嘆。
啊,香迷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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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以為面對面坐著,就可以與本座平起平坐了嗎?」
藍蝶兒穿著錦衣華服端坐在主位上,饒有興趣的欣賞著疼得在地上打滾的幾個日本使者。
「本座要是坐著,你們至少也要五體投地才行,這是本座的規矩。」
「你……你是詐降……」
藍蝶兒嬌笑了一聲:「你們聽說過我的名號吧,那你們知道怎麼制蠱嗎?」
她姿態從容的站起身,緩緩走到他們身邊。
「制蠱其實很簡單,但想製造出獨一無二的名蠱卻很難。通常煉蠱之人會將多種帶有劇毒的毒蟲放進同一器物內,使其互相嚙食、殘殺,最後剩下的唯一存活的毒蟲,便是蠱。」
她話音一頓,雲淡風輕道:「而我就是蠱。」
「我的父親拿他的親生女兒煉蠱,讓她手足相殘。我殺父弒兄才坐穩這個位置,但也從此迷上了這種掌控他人生死的快感。」
她從袖中拿出一個瓷瓶放在桌案上,開口是惡魔的低語。
「解藥只有一瓶,各憑本事嘍!」
求生的慾望泯滅了最後一絲人性,哪怕昨晚還在一起吃飯喝酒暢聊著未來,此刻也只顧得上白刀子進紅刀子出,把生的希望留給自己。
最後一個活著的人用沾滿血污的手拿起瓷瓶,迫不及待的打開往嘴裡倒,結果卻發現裡面是空的。
他崩潰的嘶吼:「為什麼!」
「為了吳歌啊!」藍蝶兒做西子捧心狀,當真是我見猶憐,「你們怎麼能害她呢?這個人只能死在我的手裡,你知不知道她死的時候我心都碎了!」
日本使者渾身抖若篩糠,第一次清醒的認識到,眼前的美艷女子是個名副其實的蛇蠍美人,這讓他想起臨行時陰陽師囑咐的話。
「千萬不要激怒她,中國有很多隱居世外的高手,她就是其中之一。這個女人雖然不是最厲害的,但卻是最陰狠毒辣的。即使不能為友,也不要與其為敵。」
使者想到這抱頭痛哭,他媽的究竟是哪個缺心眼子害了吳歌啊!話說他連吳歌是誰都不知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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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畏赤身裸體的躺在人體實驗室的病床上,身上只蓋了張白布,明顯失去了意識。幾個穿著白大褂的日本人正圍著他,嘀嘀咕咕的說著什麼。
其中一個不耐煩的搖了搖頭,彎腰正準備掀開白布,可剛捏住一角,視線就旋轉了一百八十度,最後只來得及看了一眼同事們驚恐的神情就撒手人寰。
實驗室頓時亂作一團,站在最後的一個醫生轉身就走,與此同時實驗室的大門打開,一個穿著黑色斗篷的瘦高男子正好與他擦肩而過。
男子身形一頓,猛的回頭看向那名醫生,可空蕩蕩的走廊里早已不見人影。
男子收回視線,轉頭對上了一雙純凈冰冷的眸子,立刻恭敬的叫了聲:「大人。」
吳畏沒有吭聲,只是盯著某處出神。
阿舟上前一步,將吳畏的衣服放在他手邊,然後自覺的轉過身去,過了一會兒,身後才響起穿衣服的窸窣聲。
「我夢見姐姐了。」
阿舟沉默著,大人並不喜歡別人議論他姐姐,這種時候只要聽著就可以了。
「她又死了。」
阿舟沒忍住撇了撇嘴,這個「又」字就很耐人尋味。
穿戴整齊的吳畏赤著腳從已經變成乾屍的日本人身上邁過去,結果剛出門就跟來找他的紙鶴撞臉了。
他第一時間就感應到了上面吳歌的靈力,滿心歡喜的將其拆開,看完后又珍而重之的揣進懷裡,放在靠近心臟的位置。
「姐姐還記得我。」他興奮的轉了一圈,「我一定聽姐姐的話,打倒小日本兒!」
阿舟被自己的口水嗆得咳嗽了兩聲,暗嘆姐控的可怕。
但在打倒小日本兒這件事上,眾人倒是難得的一致呢。
天南地北,眾心所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