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6章 東洋人的刑場
金攬岳行刑這一天,是開春以來,難得一見的好天氣。
只不過再好的天氣,也不過是讓人徒增憂傷罷了。
陳錦君跟在許凡明的身後,拉了拉自己頭上蒙著的兜帽。
許凡明帶著陳錦君,一步一步地靠近刑場的最中間。
東洋人的刑場,簡單的無以復加,就是在老城區,鼓樓大街的正中間。
難得一見的春光,此時此刻照射在金攬岳的臉上,也是如此的慘白,透著一股子肅殺的冰冷。
陳錦君這才看到,金攬岳的身上,穿的是一身水袖。
這件衣服陳錦君很熟悉,無數次金家班登台的時候,江上煙必唱的一出《玉堂春》,而這身水袖,正是江上煙在閱讀和穿的那一件。
只不過,此時此刻,這身衣服換了一個主人。
金攬岳看見了人群裡面的陳錦君。
他苦笑了一下,張了張嘴,但是沒有說話。
金攬岳從來不覺得自己有錯,他想要救江上煙,所以去求了很多人。
可是東洋人油鹽不進,自己也因此暴露了自己的身份。
他金攬岳這些年跟著陳錦君也算得上是走南闖北,自己也給自己掙了不小的一份家業。
但是這一切,都被這些東洋人毀了。
東洋人啊,東洋人。
金攬岳緊緊地咬住了自己的后槽牙。
陳錦君看見了金攬岳臉上的決然,他不怕死,但是他覺得虧。
陳錦君的手漸漸握緊,低聲說道:「我想知道,他都去見過那些人。」
許凡明耳力好,也是壓低了聲音在陳錦君耳邊說:「見過哪些人不重要了,今天,這些在老城區裡面有頭有臉的人物,都得死。」
說著,許凡明示意陳錦君看向金攬岳身後。
陳錦君凝目,僅僅是一眼,就看到了許多熟悉的面孔。
都是當年在京城裡面的老熟人,倒是沒有想到,會在這樣的情況下面再一次見到這些人。
但是陳錦君下意識地感覺到了不對勁的地方。
這些東洋人到底是在什麼地方弄到了那麼多前朝的貴族?
這些人大多都是當年排得上名號的官員,要不就是出了名的世家,怎麼到了現在,一個又一個的都在東洋人的槍口下面了?
陳錦君覺得這背後有什麼陰謀,但是具體又說不上來。
眼看著金攬岳就被推在了最前面。
陳錦君突然意識到,金攬岳可能就是東洋人這一次抓的人裡面,身份最貴重的一個。
畢竟也是前朝的世子,和當年的皇帝一個姓氏的。
陳錦君捏緊了拳頭,指關節嘎吱作響。
這些人站成一排,在慘白的陽光下面,被東洋人當成了活靶子。
陳錦君的指甲扣進了血肉裡面,恨不得自己能夠衝上去攔住這些東洋人。
「他是我從小看著長大的弟弟。」陳錦君的聲音很低,落在許凡明的耳朵裡面,像是低低的嗚咽。
他一把拉住了陳錦君的手腕:「現在不是你衝動的時候。」
陳錦君自然也清楚現在不是自己任性的時候。
自己曾經的所有,在現在情況下面,都顯得格外的無力。
「千萬,別選錯。」許凡明的聲音像是從喉嚨裡面擠出來的一樣,響在陳錦君的耳邊。
「我知道。」陳錦君艱難地說出這三個字。
許凡明還是緊緊地攥著陳錦君的手腕,生怕自己一下子拉不住陳錦君,陳錦君就會衝上去一樣。
陳錦君抬起頭,看著許凡明:「不必擔心我。」
許凡明看著陳錦君蒼白的臉,嘴唇微動。
陳錦君的眼睛裡面沒有他想象當中的淚水,反倒是有著好像不應該出現在她眼睛裡面的淡漠。
許凡明心下一驚,只覺得自己眼前的陳錦君熟悉而又陌生。
陳錦君的輕笑聲響起:「我早就想過,會有這樣一天。」
許凡明捏著陳錦君手腕的力氣小了一些,他能夠清清楚楚地感受到陳錦君手腕處的冰涼。
那這冰涼不像是被乍暖還寒的風吹的,倒像是從她骨血裡面透出來的寒涼一樣。
許凡明心下一驚,看向陳錦君的眼神裡面帶上了幾分審視。
「怎麼了?」陳錦君抬眼,眼底一片漠然。
許凡明不明所以地看著陳錦君:「你還好嗎?」
「我好得很。」陳錦君的聲音很輕,讓許凡明分不清她是在回答自己的問題還是在自言自語。
遠處的東陽軍官緩緩拔出自己的武士刀,從高自低揮了下來。
陳錦君原本預料中的槍聲並沒有如期地響起。
東洋的鬼子兵反倒是拿著手裡面的刺刀,將這些前朝的達官貴人們,一個個的開膛破肚。
許凡明清清楚楚的感覺到了自己手裡面陳錦君的手腕僵在了原地。
他趕忙關切地看了一眼陳錦君。
只見陳錦君面無表情的看著刑場上面這血腥的一幕。
「東家?」許凡明輕聲喚著陳錦君。
陳錦君沒有一絲一毫的反應,眼睛裡面也沒有一絲一毫的光亮。
不知道過了多久,許凡明才聽見陳錦君在自己的耳邊輕聲說了一句:「你說,這一切究竟都是為什麼?」
許凡明張了張嘴,發現自己沒有辦法回答陳錦君的這個問題。
他示意陳錦君看向刑場旁邊不遠處的車上。
「那是誰?」陳錦君看見了車裡面的人影。
「大漢奸,韓昌。」許凡明說這話的時候,捏著陳錦君手腕的手微微用力。
陳錦君眯起眼睛,記住了這張臉。
「趁現在人多,趕緊走了。」許凡明私下打量著周圍的偽軍,拽了拽陳錦君。
今天的陳錦君格外的消沉,就這樣跟在了許凡明的身後從人群當中出來了。m.
「謝謝你,好歹讓我見到了他最後一面。」
「可是讓你看到這樣血腥的場面,我於心不安。」
許凡明嘆了一口氣。
陳錦君扯了扯嘴角,只覺得因為這個動作扯得生疼。
「我就是要看這些,記住每個人從我生命裡面消失的樣子。」
說完之後,陳錦君舔了舔自己的嘴唇,舌尖上面果不其然地沾染了血腥味。
許凡明握著陳錦君冰冷的手腕,企圖用自己掌心的溫度溫暖陳錦君:「不會傷心嗎?」
「只要我沒有心,不就不會傷心嗎?」
陳錦君的聲音很輕,像是對許凡明說話,又像是在勸慰自己。
許凡明張了張嘴,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麼,只能陪著陳錦君,一路躲開了偽軍和東洋鬼子兵的巡邏,回到了黃家的院子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