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要太傅哥哥
觸及溫瑾昀那雙平靜如淵的眸子,裴護目光驟冷。
「滾遠些!」
他不能讓外人看見公主犯病的模樣。
哪成想,溫瑾昀不僅不惱,反而非常好心地毛遂自薦。
「在下略懂醫術,有一法子可緩解公主的喘症。」
他說這話時,目光落在那神色痛苦的少女身上。
她眼睛里含著晶瑩的淚住,乾淨澄澈,純真與媚惑渾然天成地相融,尋常人只一眼就能被勾了心魂。
溫太傅清心自潔,向來不好女色。
他從容問道。
「公主,是要服藥,還是要臣診治?」
慕辭幾乎要喘不過氣來,紅著眼眶,氣息微弱地哭道。
「要……要太傅哥哥……」她眼尾泛紅,暈開一片緋然。
公主發了話,裴護只能將人交給溫瑾昀。
他壓著聲音,冷聲警告。
「公主若有個好歹,你溫瑾昀性命難保。」
他殺氣甚重,由於擔心公主,眼眶已然泛紅。
救人要緊。
溫瑾昀沒有和裴護多說什麼,直接抓起少女的手腕,雖然隔著好幾層衣袖,還是能感覺到那截腕子的纖細,彷彿不需要多少力氣,就能將其折斷。
這般脆弱的公主,偏生不是個安分的。
溫瑾昀修長的手指順著她手腕往上,找准了她腕上兩寸的穴位。
而後,輕輕一按一壓。
來回不過片刻,少女的臉色便漸漸好轉了。
她虛弱無力地靠在圓柱上,額間沁著細汗,吐氣如蘭,寂靜可聞。
溫瑾昀向裴護伸手,「葯。」
單單一個字,不冷不熱,卻透著幾分命令的口吻。
見公主臉色變好,裴護莫名對溫瑾昀產生一絲信任,是以,他二話不說,直接將藥丸倒在溫瑾昀手心。
慕辭一看到葯,立馬往後縮,全身上下充滿抗拒,恨不得將自己縮成一小團。
「拿走!我不吃!」她驚呼,直搖頭。
「公主嘗嘗,這葯不苦。」
聽到男人那清朗富有磁性的聲音,慕辭半信半疑地抬起頭來。
或許是他生得好看,性子又溫柔,看起來也比旁人聰明的樣子,是以,他的話,總多了那麼點說服力。
慕辭大半張臉都藏在大麾中,露出那雙漂亮似貓兒的眼睛,防備地看著溫瑾昀。
「你騙我,葯怎麼可能不苦。」她的聲音帶著些微沙啞,像貓爪子一般撓人。
裴護就看著溫瑾昀睜眼說瞎話。
葯自然是苦的。
不管他怎麼哄,公主都不會吃。
他倒要看看,這個溫瑾昀能有什麼本事。
溫瑾昀清俊雅凈的臉上浮現雲淡風輕的坦然。
「公主,臣從來不騙人,不信,你嘗一嘗,這葯沒有味道。」
慕辭兩隻手依舊緊緊攥著自己的衣襟,身體呈現防禦狀。
在溫瑾昀那信誓旦旦的保證下,她才將腦袋往前傾。
在裴護訝異的目光中,她無所顧忌地低下頭,伸出一點粉嫩的舌尖,迅速地舔了下藥丸。
溫瑾昀眉心微擰,下意識地想要縮回手,卻僵硬得沒有任何動作。
距離很近。
他甚至能看到那粉嫩微泛白的舌苔。
慕辭舔了一口,好似確實沒有嘗出任何味道。
她那漂亮的眸子瞬間睜大,不可思議地抬眼看溫瑾昀。
「你把葯變得不苦了!」她說這話時,兩眼撲閃,顯出幾分崇拜之意。
溫瑾昀看著她說話時隱約露出的舌尖,以及她眸中隱而未現的狡黠時,竟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麼。
他或許不該多管閑事,答應那人照拂安陽公主。
「臣麻痹了公主的味蕾,是以,並非葯不苦,而是公主暫時嘗不出苦味。」
慕辭還是不太信似的,但直到吞下那顆葯,也沒說一聲苦。
裴護眯了眯眼,眸中泛著危險的光芒。
「溫太傅,公主之病症……」
不等他說完,溫瑾昀淡然一笑。
「在下從未來過此處。
「但這游廊穿堂,風雪甚大,公主體弱,還是移步為好。」
只是舉手之勞,溫瑾昀並未放在心上,更加不求回報,只是為了履行友人之託。
他來時淡然,離開時同樣不驚動一絲波瀾。
看著他的背影,慕辭褐色的眸子泛起一絲似有若無的譏諷。
她的手拂過方才溫瑾昀按壓過的所謂穴位,舌尖在口腔里卷了一圈,眼中盈滿戲謔的調笑。
「呵,天啟國百年一遇的奇才,九歲探花郎,不過是個沽名釣譽的蠢東西。還以為他的醫術有多高明呢,結果連穴位都找錯了。」
裴護目光複雜地望著廊上的少女。
所以方才是在試探溫瑾昀嗎?
難怪,公主明明不怕葯苦,方才卻怎麼都不肯吃藥。
而與此同時,已經走出抄手游廊的溫瑾昀,回想少女那雙狡黠的眸子,薄唇浮現一絲無奈。
小小年紀,演技倒是不錯。
……
靈堂內,一小廝找到李謙,在他身邊低聲耳語了幾句。
聞言,李謙當即變了臉色。
後院偏僻處。
李謙拽著李蓉兒的胳膊,一臉不悅。
「不是讓你安心養胎嗎,到這兒來作甚。」
李蓉兒美麗的小臉浮現一抹哀傷。
「三郎,我就是想來送公主最後一程,今日她出殯,我實在坐立難安。」
見她如此良善心軟,李謙責備的話語都吞了回去。
他輕拍她肩頭,安慰道。
「我跟你說過了,不要多想。華裳一時想不開,自己跳的崖,跟你沒有任何關係。
「你只需要安心把孩子生下來……」
「可我就是難過,這幾天總是夢到公主,三郎,你讓我給公主上柱香吧。」李蓉兒切切地望著李謙,那雙眸子含情脈脈,盡顯嫵媚。
李謙看著那張和慕卿卿有幾分相似的臉,語氣不自覺地柔和。
「這不合適,你現在沒名沒份,沒法給公主上香。聽話,回去吧,我明日就去看你。」
「三郎,我讓你為難了。那天要不是為了救我,公主也不會誤會你……」
李謙臉色一沉,嚴聲警告。
「好了,那件事休要再提。」
「好,我都聽三郎的。」李蓉兒見好就收,話鋒一轉,「三郎要不要摸摸孩子,都說這胎是個兒子呢。」
兩人享受著著片刻的幽會時光,渾然不覺,暗處藏著人。
慕辭站在游廊拐角陰影處,聽著那二人的對話,漂亮的眼睛里浮現一抹冷色。
李謙和李蓉兒溫存了一會兒,便讓人將她送了出去,免得被人看見。
這之後,他低頭整理衣襟,重新返回靈堂。
慕辭倚靠在牆邊,一臉嬌俏地抬頭仰望落雪的天空,嗓音清清冷冷。
「阿護,壞事做多的人,會斷子絕孫吧。」
裴護面具后的眸子泛著涼意。
「公主說的是。」
「話說回來,我還挺好奇的,如何肯定那一胎是兒子還是女兒呢?」她目光下移,從天際到裴護那張冷峻的臉。
在少女的注視下,裴護沉聲道。
「剖開她的肚子,就知道是男是女。」
慕辭呵哧一笑,兩眼彎彎似月,帶著那顆淚痣格外妖冶綻。
「阿護真會哄我開心。但是,華裳皇姐死前的絕望和痛苦,我也想讓她嘗嘗看呢,所以這次,我想慢慢玩。」
她看向通往靈堂的路,笑意漸漸褪去,籠罩了一層冷然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