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3章 春祭
徐朔冷汗津津,磕頭如搗蒜。
「皇上明察,奴才對您忠心不二,絕無此意啊!」
「那你是什麼意思?」皇帝聽了鈴妃的挑唆,看向他的眼神已經十分不善。
徐朔咽了口唾沫,明明是冬日,額頭上卻滲出細密的汗水。
「皇上您怎麼忘了,當初在行宮的時候您曾遇險,是凌大人帶人成功救駕,護送您與婉貴妃回到了皇宮。您在事後對凌大人大加讚賞,還賜了一塊免死金牌。」
「免死金牌!?」鈴妃驚呼出聲,因為太過詫異甚至連嗓音都變了調。
皇帝同樣打了個激靈。
徐朔小心翼翼打量著他的神情,便知道他這是全然忘記了這回事,也忘記了凌曦救駕的功勞。
「皇上,凌大人可是堵上了身家性命,才將您從鬼門關里救回來的。若非如此,只怕啟盛國的江山已經陷入了風雨飄搖之中啊!
奴才並非抗旨,只是怕皇上在盛怒之時處置了凌大人,回頭又覺得可惜。」
鈴妃怕徐朔再說下去會動搖皇帝的心意,趕忙上前打斷。
「皇上,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凌曦做了什麼,值得您賜免死金牌給他?」
「……」
猶豫了片刻,皇帝終究是嘆了口氣,將之前發生的事情簡單告知。
「最近半年發生了太多的事情,朕差點把這茬給忘了。」他牽著鈴妃,拍了拍她光潔白嫩的手背,「這凌曦只怕是殺不了了,朕既然賜了他免死金牌,總不能自己打自己的臉。」
鈴妃卻不甘心,堅定地想要致其於死地。
「那皇上就這麼算了嗎?凌曦所做之事可是足以誅九族的!」
徐朔跪在地上豎起耳朵,適時為凌曦求情道。
「皇上,奴才不知凌大人究竟所犯何罪,但奴才只希望皇上能保重身體。若您實在是氣不過,不如把凌大人喚來宮中當面訓斥幾句,讓他給你磕頭認錯。」
「哼,徐公公真是舌燦蓮花。若人人犯了錯都只是簡單地磕頭認錯就輕輕揭過,那皇上的威嚴何在?」
皇帝沉著臉聽兩人交鋒,最終不耐地大手一揮。
「夠了,徐朔你先出去,朕有話與鈴妃商議。」
「是。」
徐朔在退下的時候深深看了鈴妃一眼,轉頭就派人隱秘地把消息送去了東宮。
珍樂宮內,皇帝緩過了最憤怒的階段,扶著額頭深深嘆息。
徐朔剛才的話雖然有偏袒凌曦的嫌疑,但有一句話卻說得對。
凌曦之前有救駕之功,他豈能輕易斬殺。況且關於其指使宮女偷盜藥引一事也無確鑿證據,他們不佔理。
「鈴妃,你這珍樂宮怕是不安穩了。朕會讓內務府重新給你換一批可靠的宮人伺候,再派宮中侍衛日夜保衛。至於你手裡的藥引,不如交給朕來保管。」
鈴妃不敢相信這是皇帝嘴裡說出來的話,急切之下死死抓住了對方的胳膊,力道之大立刻讓皇帝嘶了一聲。
「不能就這麼算了!凌曦殺了阿律,又間接導致臣妾小產,還妄圖謀害皇上。如此不忠不義之人,皇上豈能留他!?」
「你以為朕不想治他的罪嗎?可你也得拿出證據來啊。否則他頂著救駕的功勞,又拿著免死金牌,朕能怎麼辦?」
「您是皇上,想要殺一個人還不簡單?」
對上玲妃魔怔了一半的發狂面容,皇帝首次生出了淡淡的煩躁厭惡之情。
「御史台的那群老東西剛剛才消停幾日,你何必又去惹他們。凌曦有不臣之心,朕會派人暗中探查。等找到確鑿的證據之後,自然會抓他個人贓並獲。」
皇帝說著拂開鈴妃掐在自己胳膊上的手指,半是勸慰半是警告地說道。
「你抓緊時間養好身體,將隱氣全都渡給朕才是正事。朕向你保證,等渡氣的儀式全部完成,一定會將凌曦抓來給你泄憤。」
其實此時對於皇帝來說,鈴妃對他的吸引力已經開始漸漸減弱了。
宮中向來不缺美艷的女子,鈴妃之前仗著大膽露骨的異國風情的確引得皇帝對她產生了濃厚的興趣。
但眼下她卻因為小產無法侍寢,甚至連保證皇帝身體康健的藥引都差點弄丟。
皇帝嘴上不說,心裡卻多少生出了不滿之意。
「再過一個月就要入春了,到時候禮部還得幫著春祭的事情。到時候婉貴妃也該生了,朕會讓你代表後宮隨朕一同前往祭祖。
你好好休養,到時候讓百官與百姓們都一睹你的風采。」
話說到這個份上,鈴妃再聽不懂對方的警告就是傻子了。她深吸一口氣,耐著性子福身謝恩。
等到皇帝離開之後,鈴妃直接掀翻了桌上的琉璃花瓶。
旋香就是踩著這刺耳的聲響進來的。
「公主?」
鈴妃指甲深深掐進肉里,眼尾因為憤恨染出緋紅色。
「這個老不死的蠢東西,要不是之後還有用得到他的地方,我早就催動蠱蟲吃光他的五臟六腑了!」
旋香有些意外地蹙起眉頭,「皇上不同意殺凌曦?」
「哼。這個蠢東西給了凌曦一塊免死金牌,現在誰也動不了他了。」
「這!那您可有告訴皇上,咱們懷疑凌曦是女人的事情?」
「說不說都不重要了,蠢東西被御史台罵怕了,在沒有確鑿的證據之前不敢拿凌曦怎麼樣。」鈴妃狠狠咬牙,但片刻之後去又勾出邪惡的笑容,「不過這樣也好,大理寺寺丞乃是女人的消息如此勁爆,當然是要在大庭廣眾之下暴露出來才有趣。」
入春。
婉貴妃進入了懷孕的最後階段,她的肚子也如同吹氣球一般一日比一日更大。
太后欣喜的同時又唯恐鈴妃搗亂,乾脆下了懿旨把人接到了自己的從陽宮內來照料。
「春祭近在眼前,臣妾卻快要生了,實在是行動不便。聽聞皇上已經讓禮部的人準備,讓鈴妃代表後宮伴駕出行。」
太后呷了一口熱茶,不輕不重地哼了一聲。
「就她那妖孽,也配伴駕參加春祭!皇上也是昏了頭了,居然還沒看清她的真面目。」
兀自氣惱了片刻,她又嘆了口氣。
「不過這樣也好,春祭是大事。鈴妃若是不想丟人現眼,最近幾日必定會按照禮部的要求學習禮儀。只要她不來搗亂,哀家就心滿意足了。」
太后說著起身來到婉貴妃身邊,伸手摸了摸她滾圓的肚皮。
「你現在也別多想,安心把孩子生下來才是要緊事。」
婉貴妃溫順地頷首,但其實心中卻總覺得隱隱不安。她倒是可以躲在太后的宮中待產,但她的兒子卻要以太子的身份與皇上一同出行。
每年春祭都是整整三日,她真是怕鈴妃會半途鬧出什麼幺蛾子,陷太子於不義。
在婉貴妃的擔憂中,春祭的日子還是按部就班地到了。
這日清晨時分,百官就已經齊聚在了皇宮門口等著皇上的聖駕。
百姓們為了一睹天顏,這日也是早早就守在沿途兩側,只希望能沾染上一些天子的龍氣,庇佑自己與家人。
在眾人翹首以盼之下,皇帝牽著光鮮亮麗的鈴妃乘上了御攆。
禮部的官員朗聲念了冗長的一段祝詞后,聖駕終於緩緩往城外駛去。
凌曦身為五品官也是需要伴駕隨行的,這是她頭一次參加祭天這種大典,總體來說心情不錯。
沈逸航騎著高頭大馬靠近凌曦,壓低聲音和她閑聊。
「速度這麼慢,真是憋屈死了。」
他胯下的可是匹好馬,被勒著這麼慢悠悠地走,一直不滿地打著響鼻。
凌曦瞥了他一眼,「你可老實些吧,前面馬車裡坐著的可是鈴妃。你若是跑快了,馬蹄聲驚了娘娘,那可是要吃板子的。」
沈逸航聽出她話里的揶揄之意,嗤笑一聲。
「真能把她嚇死也就好了。」
「沈少卿!」
一聲低低的怒斥聲從前方傳來,景煜勒住韁繩回頭看向兩人,眼眸幽幽。
沈逸航吐了吐舌頭,趕緊駕馬遠離了些。
景煜落後兩步與凌曦並肩,「小心隔牆有耳。」.
「我知道。」凌曦笑著回應,同時替沈逸航解釋道,「你別也罵沈兄,他也是覺得憋屈。」
「這次春祭,皇上特意讓太子負責安防一事。你我若是鈴妃,只怕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說到正事,凌曦也嚴肅了神情。她抬眸深深看了一眼皇帝的御攆,恨不得穿透進去看到鈴妃的內心。
「我會叮囑好沈兄,讓他多幫忙盯著些。」
「太子那邊也不能少了人手。皇上心疼鈴妃車馬勞頓,下旨今晚暫住行宮,明日一早再舉行春祭大典。今晚恐怕是個關鍵。」
兩人對視一眼,皆繃緊了神經。
抵達行宮之後,凌曦和景煜乾脆都守衛在了太子身邊,生怕出一丁點兒麻煩。然而讓他們意外的是,一整夜安寧度過。
第二日清晨,凌曦站在百官之中隨著皇帝來到祭台。
經過欽天監算過,今日是個難得的大晴天。在耀眼的陽光灑落大地的同時,禮部宣布祭典開始。
凌曦半眯著眼睛,默默地打著哈欠。昨晚因為太過緊張,她攏共只睡了兩個時辰。眼下聽著冗長繁複的主禱詞,只覺得困意一陣陣襲來。
然而就在這時,清晨涼爽的春風卻裹挾著大量的紙錢飛來。
祭奠死人的紙錢隨風飛舞,龐大的數量很快籠罩在了參加祭典的百官頭頂。
「天啊,這是什麼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