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2章 痴人說夢

「住口！住口！」

皇帝惱羞成怒，額角的青筋突突直跳。

他指著太子怒斥道：「你給朕滾出去，朕不想聽你胡言亂語。」

太子雙目圓瞪，仍舊是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父皇，兒臣所言皆是為您與朝堂著想，還請父皇三思！」

「出去！」

一塊鎮紙飛出來，徑直朝著太子的面門飛來。

就在所有人發出驚呼，以為太子會遭受重擊時，站在一旁的蘇穆及時伸出大掌，將那鎮紙穩穩抓在了手中。

「皇上息怒！」

眾臣先是鬆了一口氣，緊接著紛紛跪地替太子求情。

「殿下也是關心則亂，還請皇上念在他一片赤誠之心的份上，饒過他這一次吧。」

「請皇上寬恕。」

皇帝看到這麼多人都向著太子，更是氣得臉紅心漲。

「朕看他分明就是對鈴妃有偏見，想要公報私仇。」

「兒臣不敢。」

「朕看你敢得很！」太子越是冷靜，皇帝就越是惱火，「你給朕滾回東宮去閉門思過，關於越國的戰事，你就不要插手了。」

其他大臣還想再勸，太子卻恭順地領旨叩頭。

皇帝兀自生了一會兒氣，在徐朔的伺候下喝了幾口熱茶這才緩過來。

「都說先禮後兵，越國此番作為想來定有隱情在其中。朕欲派人前去和談，你們意下如何啊？」

「……」

短暫的沉默后，仍舊是蘇穆最先站了出來。

「微臣以為不妥！越國膽敢挑釁我們的權威，必須受到嚴懲。否則其他國家見到越國侵擾啟盛邊境，非但沒有受到制裁反而得了好處，只會覺得我等柔弱可欺。如此，日後啟盛邊境豈還有安寧日子？」

「鎮邊大將軍所言極是，微臣也以為應該以牙還牙，把越國打服再說。」

蘇穆一撩衣袍單膝跪地，「還請皇上允准臣返回西南，好好教訓那些越國的兔崽子！」

然而面對一腔熱血的蘇穆，皇帝卻猶豫了。

對方在西南邊陲積威深厚，一呼百應。他好不容易才從對方手中收回了軍權，怎麼可能還願意分出去。即便要分，那也是寧可分給自己新扶持的將領。

御書房內的大臣個個都是人精，皇帝一個微表情變化，他們就能猜出對方心中所想。

蘇穆跪在地上等了許久都不見皇帝回復，心中不由得著急。

「皇上，局勢刻不容緩，還請您允准臣帶兵返回西南。」

「不急。」

皇帝總算開口，但說的話卻如同冬日的寒冰，涼了忠臣的心。

「蘇卿年紀也不小了，這好不容易才拖家帶口地回到了京都，理應享享清福。我啟盛人才濟濟，就算真的要和越國開戰，也該叫那些年輕的將領去歷練歷練。」

「……」

蘇穆眼中燃燒的火焰隨著皇帝說的話逐漸熄滅，最後只剩下無盡的失望、痛苦、不甘於費解。

皇帝許是被他這直白的眼神瞧得不自在，輕咳了一聲看向別人。

「你們先回去擬定一個章程，明日大朝會上朕要看到確實可行的應對之策。」

大臣們面面相覷，最終還是只能無奈地領旨離開。

彼時東宮之中，被訓斥了一通的太子卻並沒有表現出憤懣不滿的神色，反而從容地坐在書房中飲茶。

太子妃一邊給他續杯，一邊擔憂地蹙眉追問道：「父皇不許殿下插手越國的戰事，殿下就不著急嗎？」

「這正是孤的打算。父皇眼下被鈴妃蒙蔽，無論孤提出什麼建議，他都不會採納，甚至會覺得孤別有用心。

與其如此，不如暫避鋒芒，先把醜話說在前頭。等到父皇發現身邊無人可用時，他自會妥協。」

想到皇帝對待太子以及他身邊人的態度，太子妃就憤憤不平地嘆了口氣。

「父皇越是年邁便越是多疑，再這麼下去，我真是怕他會對殿下出手。」

太子眸底閃過一瞬的殺氣，但很快就被裊裊的茶煙所掩蓋。

「雖說虎毒不食子，不過有些事情還是該準備起來了。」

……

……

翌日。

從大朝會之後，皇帝氣急敗壞地回到了珍樂宮。

鈴妃原本堆起笑容以待，沒想到卻見皇帝滿臉怒容。

「皇上這是怎麼了？」

皇帝恨恨地坐下來，連喝了兩杯茶才緩過這口氣。

「朝中的那幫老臣，簡直欺人太甚！朕讓他們想辦法禦敵，他們竟都推三阻四。昨日還有蘇穆主動請纓，今日連個有血性的武將都找不出來了。我堂堂啟盛，人才濟濟，怎麼就養出他們這幫廢物。」

其實昨日在御書房中皇帝斥責太子，提防蘇穆的消息在大臣們出宮之後便不脛而走。

今日太子與蘇穆同時稱病沒有參加早朝，其他人或是不想得罪皇帝，或是覺得寒心，或是得到了太子的指令，紛紛對越國的戰事推諉婉拒。

皇帝見到無人願意為他效力，這才氣急攻心。

鈴妃眼珠轉了轉，上前替皇帝按捏起了肩膀。

「對於越國，皇上覺得是該戰還是該和談？」

其實按照皇帝的心思，是不願意在自己年邁后又起戰事的。不過昨日聽了蘇穆的建議，他也不好做決斷。

見他這幅猶豫不決的樣子，鈴妃主動建議道：「臣妾還在黎國的時候，倒是常聽王兄提起與越國打交道的經驗。

越國雖地處南方，水源豐富，但卻多丘陵，不好種糧食。所以他們每隔幾年就會騷擾我黎國邊境。」

光是聽到這，皇帝就被吸引了注意力。

「如此說來，倒是與這次的情況相似。那你們黎國以往是如何解決這種事情的？」

「很簡單，王兄每次都會帶兵前去談判，賞賜少量的食物給他們，讓他們可以暫時度過眼下糧荒的危機。」

皇帝聽得眉頭蹙起，「如此便能讓越國人退兵？」

「越國國力不弱，但卻遠遠比不上泱泱啟盛。皇上身為天子，胸懷天下。若是能以此安撫住越國人，說不定能讓他們成為啟盛的屬國。」

皇帝眼睛一亮，只覺得胸中燃起了一把火。

「若是能讓越國臣服於朕，那朕便可流芳百世了！」

「皇上所言極是。」

鈴妃輕柔地趴在皇帝背脊上，如同一隻蠱惑人心的妖物一般，伏在他耳邊輕嘆。

「只是要讓越國歸順可不容易，皇上想派誰去遊說？」

皇帝腦海中依次浮現出親信的大臣，卻又被一一排除。想到今日大朝會上那些人的表現，他就覺得派誰去都不放心。

「朝中大部分人都主戰，可是一旦開戰，百姓必定流離失所，還會消耗大量的國庫資金。他們又如何能明白朕的苦心。」

「皇上覺得太子殿下如何？」

「太子？」提到太子，皇帝就氣不順地哼哼起來，「他成日只知道與朕作對，能擔什麼重任。況且最開始就是他提出主戰，故意挑起群臣對越國的憤恨情緒。」

「正是因為如此，皇上才應該讓太子前去。」

皇帝回頭看她，神情疑惑。

「這又是為何？」

「皇上請想，要想讓越國歸順，出面談判之人必須得身份貴重。眼下皇室中除了皇上之外，其他皇子都……

皇上既然覺得太子桀驁，不如趁這個機會好好磋磨一下他的性子，讓他知道什麼叫君臣之道。」

「你說得對。」

皇帝十分贊同鈴妃的話，恨不得好好教訓一下太子。

「不過茲事體大，太子若是不能說服越國歸順，朕豈不是錯失千載良機？」

鈴妃輕笑道：「怎麼會呢，皇上身邊不還有許多忠臣良將嗎？臣妾記得之前叫廖什麼學士，口才便是不錯。」

經她這麼一提醒，皇帝才恍然想起來還有這麼一個人。

「廖冀昌，對啊，朕怎麼把他給忘了。若是派他與太子一同前往邊陲與越國談判，想來勝算會更大些。」

「到時候皇上再給廖冀昌下一道密旨，讓他在關鍵時刻有權利勸誡太子，務必以皇上您的旨意為主行事。想來太子殿下就算是再桀驁不馴，也不敢公然違抗您的命令了。」

聽到這裡，好似所有問題都迎刃而解。

皇帝堵在胸中的鬱氣一掃而空，當即大喜過望。

「還是你厲害，朕的滿朝文武，竟都比不上你的聰慧。來人，去傳廖冀昌入宮，朕有重任委派於他！」

聖旨發出，朝中的大臣們連夜入宮請求皇帝收回成命，然而卻被皇帝無情且堅定地拒之門外。

不出三日，整個京都城的百姓們也都知曉了皇帝即將指派太子與廖冀昌一同前往西南邊陲，以兩萬石米糧為條件說服越國歸順啟盛的消息。

當日，城中百姓便出現了搶糧屯糧的行為，生怕明日一早醒來，城裡的糧食就被皇帝拿去送給越國人了。

「皇上真是沒救了。」

景府別院，凌曦看著邸報上的內容發出冷笑。

景煜與她並肩而立，「沒想到黎國私下裡是在和越國為盟，只可惜太子殿下已經將真相告訴了皇帝，他卻不以為然。」

「太子殿下這次前往西南，會不會有危險？」

景煜挑眉，沒有正面回答這個問題，而是委婉提醒道：「這個計策是鈴妃獻給皇帝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