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中秋之夜
今年的中秋之夜,對於十八歲的陳子豪來說註定是個詭異魔幻的夜晚,這一夜,他飛身上天,游移天外,穿越古今,縱橫四海八荒……
已是夜裡十一點,理應是闔家歡樂、慶祝佳節的時刻,獨自一人躺在宿舍里的陳子豪毫無睡意,寂靜無聲空落落的宿舍,更顯出他的落寞孤寂,同舍的三位室友,有的回家過節,有的狂歡通宵,唯獨他,自從下課回到宿舍,就傻傻地挺屍到現在。
此刻他雙手抱頭,靜靜地望著窗外,有一搭沒一搭的想著心事。
月亮半隱在樹梢之後,猶抱琵琶半遮面,欲隱還休。銀色的月光灑滿大地,洗滌了塵世間所有十色,也洗滌著人們內心的焦躁與不安。
忽然,他起身走到窗前,拿起手機對著月亮一陣拍照,挑選出一張最滿意的照片保存下來,接著又拿出今天中午學校食堂發的中月餅放在了一張白色的紙片上,認真地拍了一個特寫,將兩張照片錯位合成在一起,製作成一個小卡片,在卡片的右上角寫上了幾行小字,文字的最後又配上了一個吐著舌頭斜著眼睛的卡通小像,那小像十分調皮可愛,望著它,他自己也笑了,最後,又做了些特效處理,點綴了些小星星在上面,頃刻間,一張夢幻而又詩意的明信片製作完成,他滿意地點點頭,點開微信發了出去。
微信的那頭是遠在西北的媽媽,他媽媽也沒有一點睡意,正坐在沙發上,百無聊賴地翻看著電視上的中秋晚會,眼睛卻時不時地看著手機屏幕。忽然,屏幕一閃,一條消息傳了進來,她迫不及待地拿起手機,點開了微信,一張十分精緻的小卡片圖案映入眼帘,頃刻間淚水也滑出了眼眶。
她擦了一下眼睛,仔細看著上面的文字:
「酷去秋至風習習,
雷霆之怒可平息?
遙寄明月問母安,
可否言歡作笑談?」
看著文字,看著那調皮的小像,她破涕為笑,但還是言不由衷地罵了句:「臭小子,就這樣想矇混過關,沒門,要想原諒你,你不求我十遍八遍,我就不是你媽。」
繼續翻看電視節目。
可手機屏卻沒有再閃過。
她開始心煩意亂起來。
半小時后她終於沉不住氣了,看著手機自言自語道:「今天是中秋節,回一個吧?」可是轉眼一想,又說道:「不能回,現在就妥協,太沒面子了,不行,一定要讓他知道忤逆母親大人的後果有多嚴重。」.
於是就把手機扔到茶几上,繼續看她的電視節目。
可是,自從兒子一月前離家求學以來,她的擔心、牽挂和想念卻一日重似一日,令她焦躁不安,畢竟孩子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出遠門,不知在大學里學習、生活的怎樣?儘管孩子已經幾次發微信、打電話向她報過平安,但氣頭上的她,一直沒有回他信息、接他電話,所以,孩子在學校狀況她是一無所知。
過了一會,鬼使神差的她拿起手機,莫名其妙地打上「知道了」三個字,回了過去,然後不知所措地關了機。
此刻,內心從未有過的踏實和輕鬆,愉快的哼著歌去睡覺。
看到這三個字的陳子豪,也會心的笑了,拿起月餅狠狠地咬了起來,他知道媽媽終於原諒他了。
他與媽媽的矛盾是填報高考志願時種下的。
今年高考他以優異的成績被全國高等學府北京大學錄取,母子倆十分滿意,也十分開心,在填報志願方面也早就商量好,填報近年來十分熱門的金融專業,當著媽媽的面,他也確實填報了北大金融系,而在網上提交的最後時刻卻偷偷地改成了無人問津的歷史系,等到媽媽知道時所有的一切都以已成定局,無法改變。
他至今也無法忘記媽媽當時那失望而又氣急敗壞的樣子。
那天,媽媽興奮地捧著大紅色的北大錄取通知書,親了又親,然後仔細地看著上面的每一個字,當看到「歷史系」三個字時大驚失色,慌亂地、不停地追問他是不是學校搞錯了?此時的他不得不尷尬的將實情據實以告,媽媽頓時驚得目瞪口呆,氣憤地舉起了巴掌,他也沒有躲,閉著眼等著巴掌落下來,最終媽媽的巴掌還是沒有落下來,只是半天都沒有一句話,絕望的眼神如同跌到了十八層地獄,怎麼也不相信,她這個從小到大引以為豪的乖乖兒,在人生抉擇的要命時刻,會幹出這種愚昧無知、傷筋動骨而又大逆不道的事情來,她百思不得其解,更無法接受。
可是,不接受又能怎麼樣,木已成舟,一切都無法改變。
從望子成龍到恨鐵不成鋼再到爛泥扶不上牆,失望透頂的媽媽最後甩給他一張銀行卡之後宣布,他今後的人生之路由他自己走,無論是好事壞事,她將不在參與,也不會管、不會問,充分地給他自由,最好兩個人老死不相往來,互不打擾,言下之意,就是不要他這個兒子了唄。
從那以後,媽媽確實再也沒有同他說過一句話,即使去北大上學,也沒有來送他,他獨自一人提著行李箱來的北京。在學校順利上課後,他試著給媽媽發過兩次簡訊,打過電話,都沒有理他。
子豪知道,這次媽媽是真生氣了,也知道媽媽是有多喜歡金融專業,知道媽媽到現在還因為年輕時沒能讀上金融專業而耿耿於懷遺憾至今,甚至認為她的股票不賺錢就是因為沒有系統地學習金融知識,不能預盤趨勢,不能把握買賣時機,以至於不管怎麼努力,在股市上就是沒有掙到錢。再加上這兩年金融行業的火爆,在高一時媽媽就給他灌輸報考金融專業的好處,大有將自己壯志未酬的憾事,靠他這個兒子來一戰成名的架勢。
可是,對金融他就是不感興趣,卻對歷史情有獨鍾,如果有可能,他願意做一位歷史考古學家,能讓他在浩瀚的、波瀾壯闊的歷史畫卷里暢遊,斷古今、知未來,那是何等的暢快淋漓。可是他又不想傷害媽媽,所以把改掉報考志願的事,瞞到了最後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