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下雨

馬老太又去給小九弄了一小碗雞蛋羹，喂她吃飽，坐著玩兒了會兒，才將她哄睡。

為搶收，馬家的男人們公雞叫過兩遍，就提著鐮刀出門了。

先去人將稻子割了放倒，再全部分次用籮筐挑回家，再用竹編簾粗麻布圍著，架一個斗形板穀倉，抱著谷穗在木板上使力板摔，脫離的穀子都會落入鬥口底部。每板摔完一部分，再用撮箕清出穀子，用曬穀耙子推開薄薄曬在竹墊上。

一些落進去的稻草葉，稻草穗子梗，需要先用釘耙抓到一堆，再抱著拋去穀粒扔出去。更細小的殘渣，要用竹掃帚掃，掃的這部分要過篩子清理出去。

所以，即便家裡的地不多，忙起來依舊沒有人能空閑下來。即便是馬老大，都要幫著攤曬稻穀。

幾個小侄子也沒能閑著，全都下地里拾稻穗去了。

馬老太將小九放在了馬老大房間，讓馬大媳婦和小九待一起，她自己揮著釘耙把稻葉清出去。

「今日的天氣好，老四你們先去把糧食都割回來，老二老三加吧勁，早點板完能多見半日太陽。」

「好！：」

幾兄弟分工合作，馬長貴出穀子，他們負責割、挑、板，院子只聽得見一聲壓一聲的熱鬧摔穀子聲。

人多力量大，到下午地里的莊稼就全部收回了家。馬家的院子里也全部曬滿了糧食，自家曬穀竹編不足，馬長貴還出去到鄰居家借了兩卷。

「今年年成還不錯，有六石穀子。」交了稅還能留下四石，夠家裡人吃上半年。

馬長貴心裡的心頭大事落了下來。只要有吃的，明年就能好過許多。待馬家的穀子全部晒乾裝袋放進倉庫里，下午就開始颳倒風了，吹得樹木歪斜，草渣亂飛。

「這陣仗，要下大雨了。幸好該收的都收回來了！」

馬長貴背著手，站在屋檐下看天色。院子外頭，還有其他人家在風裡挑著糧食飛跑。

這就是家裡沒計算的人家，搶收速度慢了，只怕要耽誤一年的吃飯大事了。

「噗嗞——！」

一道閃電劃破天空，風攪動樹枝嗚嗚作響。陰雲在頭頂匯聚，似有一場天兵大演練，正兩方拔劍對壘。

空氣中忽然有了一絲潮乎乎的潤意，黑雲壓得白晝如黑夜。天空中裂帛聲滾地而過，驚駭炫麗的刺目光亮，慘白閃爍照亮半個天空。

馬長貴手臂上感受到了第一滴雨，立刻第二滴第三滴第四滴落了下來。

雨點逐漸密集，從毫無聲音，到豆子砸地的啪啪作響，薄霧升騰，逐漸將四野籠罩。

一身輕鬆的馬家人，看著雨景靠在窗檯前修養身體。

夜裡雨還在下，馬老大溫了半宿的出，出來看雨還沒個停歇。心裡升起一絲擔憂。

這雨似乎下的不太對勁。

「轟隆！」

彷彿天空有巨獸咆哮，整片天地為之震動。

隔壁熟睡的馬小九，被這聲炸雷嚇醒了，她抖著身子，下意識蜷縮躲閃。

她腦海里全是以前歷劫時候的情景，她被雷電追得到拚命往地里縮，但每一道雷都能精準的找到她劈。

每一道雷都能將她撕開，劈爛，幾乎雷劫過完，就要了她的大半條的命。

又一道炸雷，像是哪座山都被打掉了，小九「哇」的一聲嚇得叫了出來。

「噢噢噢，是打雷了！小九別怕啊，娘在。」馬老太拍著她的後背，溫暖的懷抱里，能聽見娘親跳動的心跳聲，那是能讓人安定的鼓點。

小九往裡面縮了縮，把自己深深埋進去，就如那時候她把自己蜷縮進土裡的姿勢。

她的耳朵被馬老太捂了起來，外界溫暖得她很快就睡著了。

早間，公雞在打鳴。外頭有幾個小聲音。

「奶奶，我小姑姑醒了嗎？」大娃翹首噘著屁股在門口往裡探。

小九揉著幾下眼睛，從被子里把腦袋伸出去。

「啊，姑姑醒了！」馬瑞推推大娃，馬祥牽著二娃，四個小侄子笑呵呵的跑進來。

「來來來，都上來。」

馬老太招呼孫子們。把一個兩個的全拉到被窩裡，反正今日下雨，外面也出不去，不如讓他們在床上玩一會兒。

「小姑姑，你聽過故事嗎？」馬瑞靠著小九坐好，他旁邊蹲著另外一個小蘿蔔頭大娃。靠著小九右邊坐的是二娃，再是馬祥。

小九搖頭，其實她是聽過的，而且聽得可多了。但她如今是個小奶娃娃，不能再把以前的事再拿出來說，否則會嚇到侄子們的。

「那我給姑姑講一個孔融讓梨的故事吧？」

「從前有一個叫孔融的孩子……」

屋子裡童言童語，屋子外，檐下玉珠成簾。忽然，「啪嗒」巨響，屋子西角垮了。塌了好大一塊的茅草。

「啊呀！房塌了！」馬二媳婦驚叫：「我的東西，我的床褥！」

馬家的人聽到叫聲著急忙慌往西廂跑，屋子塌了一直角，雨水正毫無阻擋的往裡頭灌。

馬老二家的東西全要叫雨水給泡了。

馬長貴連忙招呼，「快去，把你們的東西都搬出來，這房子里不能待了。」

馬家兄弟衝進去，搬的搬箱子，抬的抬柜子，沒多時，就一個個淋成了落湯雞。馬二媳婦手腳再快，一床被褥也全進水了。

她抱著褥子蹲在地上大哭。

「全打濕了，我這日子怎麼過啊？」

馬長貴看著馬老二，「下著雨，屋裡沒法補修，你們先在正房裡待著，等雨停了在搬回去。」

馬老二一臉的水，對他爹的安排沒有意見。..

「你個遭老天啊！你怎的事事都找得到我，我剛丟了鐲子，你又讓我屋破！你讓我倒霉也要有個頭啊，你個干算人的賊老天！」

馬二媳婦悲愴的哭得正投入，幾個說故事的小孩，從正房裡面跑出來。

「娘，您這都不算倒霉了。我聽說人倒霉了喝涼水都塞牙，娘還好，爺爺之前讓修屋頂，您自己偷懶，不肯挪動地方，就是您沒讓修屋頂才塌的。」

大娃兩眼清澈說得認真。

二娃也懂事體貼補充：「是房子沒修的事，不怪老天。」

馬二媳婦聽著，跳起來一把揪住了大娃二娃的耳朵。

「你們這兩個臭小子，是不是專同我作對來的？」

馬小九見侄子們挨打，捂著嘴偷笑。這可真是兩個小活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