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齊寡婦家男人死了
「齊寡婦家男嘞死掉了!」
消息一傳十十傳百,在以『花"為名的小鎮炸開了鍋。
馬景澄在窯上,遠遠地就看見,無數的人朝著齊家那棟漂亮的二層小樓,蜂擁而去。
路過他身邊的人都在討論齊寡婦成為寡婦這件事。
村民口中的齊寡婦名叫齊靈,被小鎮村民稱為攀州第一美人,可如今她年紀輕輕,丈夫就死了…
天色漸暗,馬景澄將目光收回,彎腰撿起幾塊被燒過的石灰石,奶奶說要他晚上回家吃飯時隨手帶兩塊去做豆花。
馬景澄疑惑地按照他奶奶的描述撿起被燒過的石灰石,對其化學成分,腦子裡沒有一個準確的概念,前世學的化學知識早就忘得差不過了,但可以確定的是,這玩意兒真的可以做豆花。
一路上,總有人停下腳步問馬景澄關於齊靈那短命鬼男人劉東的事情。
馬景澄知道一些,不過據他自己估計,應該不是全部,只是比別人多一點而已,這些信息還是從同一晚上被石頭砸死的原主人記憶里得到的。
於是對於所有的疑問,馬景澄也只是含糊其辭地說:煤礦出了事!
這時,停下來的人總會說一句:「天菩薩,可憐了……」
寒暄之後,馬景澄又開始往家走。
馬景澄家距離齊靈家,彎彎繞繞有二里地,直米,差不多是斜對門的樣子。
「奶,我回來了!」
馬景澄撞開自己家半掩著的大木門,門咣當一下就開了,他在鎖扣嗒嗒嗒地搖晃聲中,將沒燒透的石灰石放在門後邊,推開耳門走了進去。
屋裡很暗。
每當馬景澄說看不見,要點燈,老人家總會說:娃娃兒年紀輕輕嘞,天還沒黑就看不見了,浪費煤油!
扶著左手邊缺了一隻腳的碗櫃,馬景澄走到了用磚塊外加鐵絲切成的小火爐邊。
小火爐冒著藍色的火焰,火爐上罐子里噗噗地往外濺著水珠。
老人家背靠著床,坐在小凳子上,拿著火鉗正在捅爐子里的碳灰,放下火鉗,將一把老人家自己炒的茶葉放在砂罐里,才說:「拿回來了?」.
「嗯!」馬景澄看著漸漸沸騰的茶罐點頭應和。
「好多人都在往劉東家那點趕!」
馬景澄站起身走到膠布遮擋的窗檯,摸索著從上面拿下老人家喝茶的搪瓷水缸,說起了路上遇見的事情。
「小東家這媳婦,日子恐怕不好過了!」
老人家用布衣兜包著砂灌,一邊倒茶一邊說,「你家那個二舅爺爺,前腳剛走,說這劉家還欠他20塊錢,要去看一下,我看太陽還沒下山就有好多人從門口過,好多都是去要錢嘞,他還關心你死不死……」
馬景澄對老人家口中所謂的二舅爺爺一點概念都沒有,大概就是母親這一邊的老一輩親屬,只能回道:「記不得了!」
「年紀輕輕就記不得了……」老人家調整了一下坐姿,抬起頭說,「就是那個…趕場,經常在龍家喝酒的那個!」
老人家企圖讓自己孫子清楚認識到自己印象中的那個人,而馬景澄一點都不感興趣:「奶,為啥讓我去齊寡婦家……」
「你個小天收兒!」老人家一如既往,罵人就罵小天收,即使是自己孫子言語也依舊犀利。
馬景澄撇撇嘴。
光線太暗,只有紅泥小火爐的紅光映在他臉上,按照老人家的話來說,她是麻沙眼,看不清,所以並不知道馬景澄做鬼臉。
而馬景澄也不過是因為在自己家人面前,所以隨口這麼一說。
馬景澄覺得這不是自己的風格,或許是為了迎合身體前主人的行為吧…
鎮上的人在得知劉東突然去世之後,開口閉口就是「齊寡婦家男嘞死掉了」,別人一臉疑惑,就問哪個齊寡婦,說話的人還得解釋一番:就是那個齊靈家男嘞劉東……
老人家聽到人人都在說齊寡婦家男人死了,坐在門口也會罵起來:「這些小天收兒,人家男人還沒死嘞時候就盼著人家去死,剛死就喊人家齊寡婦,下次去挖煤,埋了你一個二個嘞……」
老人家語氣又變得和藹起來:
「你不知道安,我說給你聽嘛,這劉東也是個苦命的孩子,他家奶奶就是你們喊姑奶奶的,是我家伯伯家嘞,你不懂嗎?」
馬景澄嘴裡鼓著氣,腮幫子鼓鼓的,像往常黑燈瞎火坐在小火爐邊聽老人家講什麼野貓吃人的故事一樣,小板凳打倒,兩手放在膝蓋上撐著腦袋,聽著自家奶奶講那過去的事情。
「我聽他們說,劉東是撿來嘞說!」馬景澄插了一句。
老人家喝了一口茶,記憶回到了過去:
「你家姑爺爺姓劉了嘛,你家姑奶奶也姓劉,有兩個兒子,老大早些年就遭人偷掉了,剩下老二又不能生,劉東就是你家姑爺爺從攀州回來時,在路上撿來帶嘞,後來,老二也走了,就剩兩老人帶著這麼一個獨巴孫子……」
「所以,才讓我去陪著她?」
「澄兒,都是親嘞啊,我和你家姑奶奶這麼好,在花鎮,劉家人都快沒得了,就剩你馬家這麼一個親戚,你不去,哪個去!」
老人家彷彿回憶起了過去和那死去姑奶奶生活的點點滴滴。
馬景澄盤算著,老話說,窮親戚八竿子打不著,和劉家這親戚關係,恐怕要打八竿子才算是,還得是老人家在世的時候。
等哪天老人家一走,這親戚關係恐怕就斷了。
馬景澄也明白,老人家在得知劉東去世后,就催促著他趕緊去劉家守著,這麼做不止是因為老人家和劉東奶奶是姐妹關係,更因為劉東對祖孫倆的接濟。
馬景澄父母去世得早,老人家白髮人送黑髮人,年近八十拉扯著八九歲的馬景澄,腿腳又不方便,吃了上頓沒下頓。
這些年全靠劉東接濟。
按照老人家的話來講就是,如果沒有劉東送點吃的過來,祖孫倆都得餓死。
儘管是按照姑奶奶的指示辦事,但東西都是劉東掙下的。
由此,老人家常常對馬景澄說,做人要知恩圖報,要仁義。
在這個年代,人與人之間有著馬景澄所不能理解的深厚情誼。
可老人家不知道的是,他的寶貝孫子三魂去了七魄,和劉東同一天晚上離開了這個世界,眼前人已非昨日人,而兩人的死因只有現在的馬景澄和兇手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