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6章 清醒
端王妃猜得不錯,小孩子就沒有不打鬧的,只要不傷筋動骨,很是沒必要鬧到面上。
不過太后也知道,她們心裡存著氣,不讓她們發泄發泄,過後必定長存於心,是以便先由著她們爭辯,而後再由她來和稀泥。
而現在,也就該到她來打圓場的時候,太后淳淳道:
「今日這事,是意外,不過長顥和蓁蓁受了委屈,那便這樣,我這裡有一套魁星的瓷陶人偶,色彩鮮艷,精美絕倫,拿去給長顥把玩,再把那頂金花冠拿來,給蓁蓁戴著玩罷。」
太后遞來梯子,聰明的人就該明白,現在應該順著梯子下台。
慎妃和端王妃相視一眼,失望不甘的情緒自眼底一閃即逝,最終,兩人起身行禮道謝,不敢再多言。
晉王妃見勢推了推兒子,示意他去給蓁蓁道歉。
長瑞不願意,板著小臉站著不動,小身子綳得直直的。
一次推不動,兩次推不動,晉王妃臉上有些掛不住,又注意到兩旁看來的目光,嘴角悄然擰起一抹厲色,看起來像是要發怒的前兆。
見長瑞的小身子,被推得前後踉蹌,仍咬著牙不鬆口,縈著怒氣的小臉,和那微紅的眼眶,讓太后心口一澀,當即阻止道:
「行了,都說是意外,也怪不得長瑞,此事就此作罷,誰也不許再提。」
有太后這話,晉王妃本該感到高興,但兒子的不配合,令她大覺顏面盡失。
特別是在端王妃面前,兒子的不聽話,嚴重觸碰到她身為母親的威嚴。
晉王妃心裡很是不舒坦,有股莫名的怒氣在胸口盤旋,催促著她打翻眼前所見的一切,唯有破碎的聲音能令她得到片刻舒緩。
但腦中的理智又在時時告訴她,這裡是慈寧宮,容不得她放肆!
情緒和理智的碰撞,讓晉王妃的臉色,看起來猙獰且古怪。
太后瞥過去一眼,就不願再多看,疲憊的揮手道:「我累了,你們都下去吧。」
江善聞言抬眸去看太后臉色,怕她因今日的事鬱結於心。
見太后已經閉上眼睛,靠在軟枕上揉著額頭,沒有再說話的興緻,但臉色還算尚好,她心裡鬆口氣,而後福身應是,動作輕緩的退出房間。
一行人來到慈寧宮外,原本靜默的氣氛,被慎妃的冷哼聲打破。
「晉王妃真的養得好兒子,本宮看你日後怎麼哭!」
晉王妃臉色微僵:「不勞娘娘費心,長瑞再不好,也是陛下的長孫,與旁人總歸不一樣。」
這個旁人說得是誰,只看慎妃冷凝的神情就知道。
「大話誰都會說,晉王妃可別閃了舌頭。」
晉王妃垂眼道:「娘娘放心,我別的本事沒有,就是不怕那些酸言酸語。」
這話可是戳到慎妃的臉皮上,她冷冷凝視著晉王妃,而後憎惡的一甩袖擺,放出一聲狠話:「晉王妃這話,本宮記住了。」
說完,她扶著宮婢的手乘上轎輦,長顥已經安置在裡面,很快,長春宮的奴婢離開此處。
靜靜的看完一場戲,江善並未多置一詞,帶著兒子回到儀元殿。
江善牽著兒子的手往裡走,只要略微側低下頭,就能看到兒子抿起的小嘴,以及那皺起的小眉毛,怎麼看怎麼像是在出神。
她好奇的蹲下身,眼睛與兒子平視,輕聲問道:「一路上都心神不守,這是怎麼了?」
母親溫柔的嗓音喚回六皇子發散的思緒,他回望著母妃,小臉皺起:「有件事情,我不知道該不該說......」
江善看得好笑,握著他的小手放到他胸膛,言道:「當你猶豫的時候,你的內心已經在告訴你,你是想說還是不想說。」
六皇子微怔,低頭看著掌心下輕輕跳動的心臟,靜靜的沉默片刻后,張開小嘴巴說道:
「剛剛在皇祖母那裡,我的話還沒說完......我好像看見是長顥先摔倒的,長瑞伸出去的腳好像沒有碰到他......」
望著兒子困惑、懷疑、震驚的眉眼,江善柳眉本能蹙起,但她沒有急著肯定,而是先給對方找出來個理由。
「會不會是長顥見長瑞伸出腳來,被嚇到又來不及停下,這才在慌亂中摔倒?」
六皇子想了想母妃說的這個情況,再回想自己所見到的畫面,沉重的搖搖腦袋。
「長顥一點都不慌,摔倒后他還看了我一眼。」
也就是這一眼,使他心裡覺得不對勁。
江善沒有懷疑自己兒子的眼神,也就是說長顥的摔倒,極可能是他有意而為。
六皇子望著母妃,眼裡是深深的疑惑:「母妃,長顥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江善回過神,摸摸兒子白嫩的小臉,問他:「那承煜覺得呢,他的目的是什麼?」
六皇子眉眼落下,嗓音低落道:「......是因為我嗎?」
身在局中,容易被眼前事情迷住眼睛,一旦清醒跳出局限,這才發現問題所在。
這就是父皇所說的,當局者迷吧。
「有好幾次,我們在一處玩,長瑞突然就撲過來打長顥,還說長顥故意推擠他,長顥自是否認,加上他被長瑞打了,我們當然選擇相信他,但若是長瑞沒撒謊呢......」
一想到這個情況,六皇子心裡沒忍住一慌。
到底年齡尚小,儘管面上表現得再穩重,也做不到喜怒不形於色。
看著身前垂著腦袋,一副做錯事情模樣的兒子,江善憐愛的把他攬進懷裡,輕聲安撫他不安的心緒。
「雖然古有言,眼見為實,耳聽為虛,但有的時候,便是眼見也不一定為實,你要學會去分辨,哪些是別人讓你故意看見,兼聽則明,偏信則暗。」
「長瑞的確衝動莽撞,但你卻在一開始,就否定他的話和他話里的真實性,僅憑內心想法來衡量事物,便常會辨不清事情真相,只看到事情的表面。」
「承煜,你不僅要用眼睛用心去看,更要用你的理智去看。」
六皇子抬起眼睛,撞上母親只有溫柔,沒有半點責怪的眼神,他把頭靠到母親肩上,難得露出小孩子的依戀。
「我記住了,母妃,我會去認真分辨,如果真的是長顥......」他頓了一下,小嘴巴輕輕抿直,「如果真是他故意陷害長瑞,日後他就只是我的二皇侄。」
聽到兒子這番理智的話,江善大感欣慰。
他沒有憑著一腔怒意,說出與長顥不相往來的話,這就是很大的長進。
不論是世家大族,還是在後宮之中,縱是私底下鬧得再難看,也不會搬到明面上來,因為大家都要臉面,面上需得光鮮亮麗。
長顥總是齊王府子嗣,是六皇子的晚輩。
俗話說,不看僧面看佛面,便是看在太後面上,也不宜與那邊直接鬧僵,總是得有份面子情的,不管旁人如何,至少需保證自己不會失禮。
江善拍拍兒子後背,給他支持和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