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七十七章 觀影的瘋子
因為人少路長,長廊上的腳步聲便被拉成了清晰的迴音。
薇薇披著外套,走得很慢,前面的荊野光著腳走了一段,意識到她的落後便停下來轉頭盯著她,直至她走到面前,突然一把勾住了她的脖子:「這麼慢吞吞的幹什麼?我好不容易心情這麼好想跟人分享一下,你這速度都快把我的熱情磨沒了。」
薇薇被這一下勾得一個踉蹌,表情也扭曲了一下。
「啊~」男人露出恍然的神情,隨手撥了撥她的衣領,入眼是肩膀上大片新鮮的淤青。
他「嘖」了一聲:「真是個變態,怎麼樣?還好我把你救出來了吧?」
「……」薇薇抬起頭,眼神痛恨而冰冷地看著他,「是啊,救我一次,再讓我陪他一個月,我可真得好好感謝你。」
被戳穿的男人顯然毫無愧疚之心,一臉坦然地聳了聳肩:「不用急著謝我,等看了我給你的獎勵后再謝不遲。」
說完他便勾著女人瘦弱的肩膀大步朝前走去,絲毫不顧對方臉上忍痛的表情。
「什麼獎勵?你到底要幹嘛?」
眼看著距離荊野的房間越來越近,薇薇不可避免地產生了糟糕的聯想,臉色越發的難看起來,掙扎也越來越劇烈。
「你先說清楚!你到底……」
話沒說完房門被啪的一聲推開,荊野拉著人一路走到了沙發前,另一隻手抄起遙控,啪的一聲打開了投影儀。
始終都處於待機狀態的大熒幕剎那間亮起來,荊野一手將薇薇推到沙發上坐下,轉頭俯視著她,臉上露出一個微笑。
「這就是我的獎勵,我覺得你一定會滿意的。」
他另一隻手按下播放鍵,屏幕上還是一片黑暗,在幾秒的靜止后,才由一段悲傷的小提琴曲進入畫面。
那是一條人來人往的街道,冬日的寒流里,有個男人正站在擁擠的路口拉小提琴。
他有一頭凌亂的捲髮和一張無可挑剔的臉,只是側著頭安靜拉琴的模樣,便足以讓世上任何形象為男的觀眾都為之傾倒。
那是陸凜堯。
——憤怒與不安交雜的表情一時間冰凍般僵硬在薇薇臉上,她像是陷入了無法解決的難題中,一時間不知道該做出什麼反應。
直到熒幕上一筆一劃出現了「第三隻玫瑰」的電影題目,她才終於找回了自己的聲音。
「你到底什麼意思?」她把視線從熒幕上拔出來,看向站著的荊野,「你想幹什麼?」
「這還看不出來嗎?」荊野露出疑惑的表情,「我說了,是獎勵啊——陸凜堯的電影你全都看完了,還反覆刷了那麼多遍,就只剩下這部沒看了吧?——因為沒有能綁定的身份證所以看不了?」
他握著遙控,一屁股在薇薇身邊坐下來。
「你那麼夢寐以求的電影,我現在給你一張免費的電影票,這還不算獎勵嗎?」
「你在監視我?!」薇薇抓住了另一個重點,眼睛里燃燒著熊熊烈火地死死瞪著荊野。
「早就知道的事為什麼還要露出憤怒的表情?」荊野卻似乎奇怪於她的反應,用眼角瞥了她一下,「你在這種地方最不像她——因為知道沒用,她從來不做多餘的事。」
「……」經過先前的一系列事情,薇薇已經隱約猜測到他口中這個「她」到底是誰。
女人忍住了發問的慾望,很快被熒幕上的光亮吸引了注意力,不由自主地看了過去。
「看,我就知道你會喜歡的。」
男人翹起二郎腿,歪著身子,抬手撐住了臉。
薇薇能用餘光看到他的表情,她其實很想摔門走人,走之前最好還能把這個死變態的臉抽腫,可她實在無法控制自己的視線。
正如荊野所說,在瘋狂看了一段時間的電影,並將陸凜堯除《第三隻玫瑰》外的所有電影都反覆刷了許多遍后,她已經徹底成了陸凜堯的死忠影迷了。
而對她來講,無論是以影迷身份,還是以「薇薇」的身份,本身就對「陸凜堯唯一的愛情電影」懷抱著無盡的好奇,這會兒好不容易有了機會能看到,她實在是很難讓自己站起來離開。
於是只好裝作身邊沒有人,她也沒有聽到任何人的聲音,好在荊野也沒有再破壞氣氛,他似乎比薇薇還要入迷,很快就盯著熒幕一動不動了。
·
夜色已經很深了。
孟搖光還坐在檯燈下寫東西。
一張是日記,另一張,是那位送豪車的海外粉絲的回信。
她先看完了粉絲的信,中文寫得歪歪扭扭,但是每一句都在很真心地表達著對她的喜愛和支持。
大約是這位粉絲的用詞造句都太過樸素的緣故,孟搖光居然難得地產生了一點想要交流的慾望。
可鋼筆拿了半天了,也不知道該怎麼開始,只好扯了個本子來寫日記,打算先開拓一下思緒再正式回信。
但孟搖光也並沒有寫日記的習慣,直到鋼筆的筆尖都快要乾涸,她才幹巴巴地寫了第一句出來。
【我有一些想做的事,以前從來沒有過的】
粗糙地寫完第一句,她又卡了好一會兒,才繼續下去。
【最近越來越少想起從前了,但好像並不空虛,反而有種正在被填滿的感覺……每次想要回想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產生變化的,記憶都總會倒退到剛剛接下第三隻玫瑰的時候】
【所以說到底,又是因為他】
【我的人生好像每次都是因為他而開始產生希望的,這是不是也算一種命運呢?】
……
本想亂七八糟隨便寫點東西的孟搖光,在寫完了整整一頁后再回看,發現其中百分之八十的內容都和陸凜堯有關。
她僵僵坐在桌前半晌,最後長長地嘆著氣,捂住了額頭。
·
「你哭了?」
幕布上正在播放片尾曲,微弱的光照亮沙發上女人的臉,反射出兩道細細的水光。
荊野撐著臉看著她的眼淚,饒有趣味地問:「是為蘇嫵哭呢?還是為沈倦哭?或者說……你在為自己哭?」
「……」薇薇狠狠擦了把眼淚,轉頭瞪了他一眼,「關你屁事!」
「情緒上頭所以膽子都變大了嗎?」荊野笑了一下,眼神卻冷淡至極,「還是說我今天對你太親切,讓你忘了我是你老闆?」
「……」薇薇顫了一下,還在擦眼淚的手僵了片刻,慢慢收了回來。
垂著眼沉默片刻,她慢慢道:「只是在為這個故事哭而已,很遺憾不是嗎?」
「是嗎?」荊野笑了一下,移開目光,「我也覺得很遺憾——如果沈倦和蘇嫵的角色對調一下就好了,這個故事才會完美。」
從未想過的角度讓薇薇都不由得投去了狐疑的目光,她忍了忍還是沒忍住:「什麼意思?什麼叫角色對調就好了?」
「這都聽不懂?」荊野嫌棄道,「就是讓死的人變成沈倦,活著的人變成蘇嫵啊——在歷經過刻骨銘心的愛情后失去愛人獨自活著的蘇嫵,不就是歷經災難洗禮的鑽石嗎?」
荊野在昏暗的光影里做了個手勢:「她會更加閃閃發光的。」
薇薇在黑暗中凝視著這個男人,目瞪口呆猶如看著一個正在發病的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