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0 章 混沌

少年雙目赤紅，嘴裡發出野獸般哼哧哼哧的喘息聲，很快的，他的身形開始發生變化，四肢像是充了氣的氣球膨脹起來，虯結黝黑的肌肉眨眼就撐破了衣料，端正清秀的小臉也變成青面獠牙，猶如人形野獸，看上去猙獰又可怖。

淡綠色的唾液自它的嘴角流出，滴落在地面時發出滋滋聲，定睛一看，唾沫覆蓋的地上竟被溶出了一個小洞！

感覺到它周身陡然暴漲的氣息，白清微微蹙眉，這種感覺太過熟悉了，不正常的妖化、直線上升的力量……無疑又是衛舜的實驗成果之一。

想到這裡，白清的眼神暗了下來，凝神運轉體內能量。

兩股力量在無形中發生碰撞，劇烈的衝擊使得牆上和地面上都出現了龜裂，整條走廊都隱隱震動起來。

天權站在白清身後兩步遠的地方，神情緊張地咽了口唾沫。之前徐芷歆曾讓他分別跟隨玉衡三人外出驅邪過，雖然見識過天師與妖鬼對峙的場面，但是這麼驚險又刺激的卻是頭一次見到。

就算他是半個外行也能感覺到對面那個小鬼的危險程度之高，本能甚至想驅使他離對方遠遠的，不過天權抑制住了這股衝動，從白清和那小鬼的對話內容來看，他們之前好像已經交過手了，而且對方還敗給了白清。

想到這裡，天權稍稍安心了點，但輕敵是兵家大忌，他並未因此放鬆警惕，悄悄抽出符咒貼上雙拳，雙目緊盯前方，伺機而動。

注意到身後之人的動作，白清眼神微動，並肩了兩場戰鬥，她與天權之間多了一種微妙的默契，不做多想，她猛地釋出更多能量，幾個呼吸的時間就壓制住了對方的氣勢。

就在此時，天權右腳向前用力一踏，鉚足勁道發力，整個人瞬間像是離弦之箭一般飛射而出，瞄準小鬼的下盤攻去。

面對疾衝過來的人影，少年冷笑了一聲，雙腿彎曲、蹬地，猶如彈簧似的高高躍起，而後竟用單手穿破天花板以穩定身形，緊接著對天權吐出一大口綠色唾沫。

白清見狀甩手就是一道黑雷，尖嘯著的雷擊如鋒利的刀刃直接將那團綠色唾沫對半切開，最後落在天權兩邊，溶出兩道黑長的痕迹。

天權轉頭對她點了下頭表示謝意，旋即飛奔助跑上牆，對著掛在天花板上的小鬼猛力擊出一拳。

誰料那隻小鬼身形雖然變大，動作卻出乎意料的敏捷，它稍稍歪頭便避開了迎面而來的攻擊，然後伸出另一隻手向天權抓去。

若是常人身在半空中一定難以躲開少年的攻擊，然而天權顯然不是常人之列，只見他猛地扭轉身軀，向後彎腰，雙臂朝後對準地面，雙拳倏然爆發出驚人的能量，直接將他彈射出去，迎著少年的巨手而去。

竟然想硬碰硬！

白清略感詫異，但很快就冷靜下來，屏息緊盯眼前的戰況。

天權眼神銳利，臉上絲毫不見懼意，他反手接住襲來的巨手，再一次扭轉身形。

然後驚人的一幕出現了——

精瘦的青年竟把這隻將近三米高大的妖物以懸空的姿勢扔向地面！

伴隨「咚」地一聲重響，地板被少年砸出了一個大洞，短暫的哀嚎之後便是震耳的怒吼聲回蕩在整層樓中。

吼聲里夾雜著聲波，震得白清的耳膜嗡嗡作響，一瞬間有些許耳鳴。

同樣受到影響的還有天權，突如其來的眩暈讓他沒能安穩落地，勉強踩地后踉蹌了幾步跌坐到地上，表情有些痛苦地捂住自己的耳朵。

不趁此反擊的那便是傻子！少年利落地翻身爬起，齜牙咧嘴地朝天權撲去，讓他丟了這麼大的臉，他非得將其碎屍萬段不可！

但在距離天權還有半米距離的時候，一道火牆憑空冒出，橫擋在面前，止住了少年前進，他一臉陰鬱地轉頭，看向白清，怪聲道：「你就這麼想先死嗎？也罷，本來想把你留到正餐，既然你這麼迫不及待的想送死，那我就成全你！」說完，調轉方向朝白清暴沖而去。

剛剛緩和一些的天權回過神來便瞧見這一幕，驚得連忙大喊：「白小姐小心！」

白清卻只是冷哼一聲，不加理會少年的狂言妄語，她沉著應對，妖化的少年動作再怎麼敏捷也會受限於體形，與之相比，她有著身形小、行動更為敏捷的優勢。

先前數次交手，她大概摸清了少年的套路，這傢伙幻術有一套，近身戰能力卻較為薄弱，即使藉由衛舜的實驗強化了自己的體質，在近身戰經驗頗多的白清面前還是不太夠看。

就像一個門外漢揮舞著隨手撿來的武器，在專業人士看來空有氣勢實則破綻百出。

短短十來秒間，天權看著兩鬼交手了不下數十下，這讓從小就學防身術、格鬥術的他看得咂舌不已，這種交手速度他僅在國家級的高手賽里見識過。不得不說，妖鬼這種非常識的存在一旦強大起來真的危險性極大，因為它們不會再輕易死去，又有漫長的時間，更身負奇異能力，若有一隻強大的妖鬼為非作歹，受損害的人沒有萬也可能有千位數，也難怪衛舜想將它們滅絕。

思緒有些發散間，那廂的少年已經被白清打得連連後退，他喘著粗氣，滿是怨恨地道：「怎麼可能！明明你的氣息和之前相差無幾，為什麼我會落於下風？」

白清聞言嗤笑，「承認我比你強很難嗎？」

事實上，少年之所以這一次會被完全壓制完全是他過於急躁的結果。

兩次破他幻境已經激起少年內心的不平靜，緊接著被天權一個普通人類狠摔在地讓他的自尊心蒙受恥辱，說是心態快崩了也不為過，而白清看似好整以暇的與之交手是徹底壓垮了他，方寸大亂之下自然淪為輸家。

當然，要說容易也並不容易，只有白清知道自己體內的能量已經被抽空了大半，但她不露聲色，因為一旦自己顯露疲態，一定會惹來瘋狂的反擊。

就在少年陷入癲狂口中不斷重複「我不可能會輸」時，白清和已經重振起來的天權對視一眼，一齊向少年攻去，想趁機夾擊他。

然而才剛剛出手，察覺到兩人攻勢的少年先一步發狂了，他陰惻惻的大笑道：「就是死我也要拉你們一起陪葬！」濃黑的陰氣頃刻自他周身爆發開來，眨眼間就吞噬了白清和天權兩人。

眼前是伸手不的黑暗，白清沒有感覺到不適，甚至很習慣，但是她知道這並不是自己偶爾進入的那個奇詭空間，而是那小鬼的陰氣和怨氣扭曲成的一方天地。

這下不妙啊。

她試著運轉能量，可體內就像是一湖死水一般全無動靜，於是又嘗試呼喚天權，不過結果同樣不如意，不由得微微蹙眉，思索如何突破這個空間。

之前在吳蘭馨的記憶中她看到了不少關於幻術的知識，其中有一種被稱為「混沌」的幻術與她現在身處的空間相似，當時她想著回去之後再研究一番，或許又能找到關於自己過去的蛛絲馬跡。

據說「混沌」是一種極致的幻術，正如其名，它空無一物，宛如開天闢地前的狀態，不僅光線空氣等等外物，就連自己的存在都難以感受得到，身處其中之六覺盡數封閉，只需幽閉短時間就能將人逼瘋，也因此被列為禁術。

她還好，因為自己的經歷對這種空間還算習慣，但天權……

想到這裡，白清神情略顯凝重，她得儘快找出破解的方法。

可這談何容易？

耳不能聽、眼不能視、能力完全用不了，所能依賴的都被剝奪，難道要去找一束光來破解嗎？等等。

白清忽地靈光一閃。

古言說：混沌是為無極，無極生太極，太極生兩儀。

這裡既是混沌，那麼是否只要依照開天闢地的軌跡，這個空間就能被破解？

但說著容易做起來卻毫無頭緒，如何分出太極、兩儀？

情況緊急，由不得她慢慢想，最後白清一拍板，決定憑感覺行事，這種時候也許直覺本能更值得信賴。

然而還沒付之行動，突然有東西掐住了自己的脖頸。

呼吸驀地短促，白清下意識地抬手摸上被鉗制的地方，但除了自己的脖頸，她沒能摸到任何東西，似乎是股無形的力量掐住了自己，緊接著，一道陰沉的聲音鑽入腦海中：「我忽然發現，你的靈力真特殊，似鬼……又非鬼，原來如此，這就是舜哥哥重視你的原因么？不知道我吃掉了會怎麼樣呢~」.

帶著詭譎笑意的聲音落下，白清的身子倏然一僵，窒息感從脖頸蔓延開來，很快就把她整個人勒緊。

眼見白清的掙扎越來越弱，隱沒在黑暗裡的少年嘴角的弧度越抬越高，可笑容還未展露出便徹底僵住了。

他感覺自己的力量慢慢消失了！

不是錯覺，雖然緩慢，但是十分明顯，他的力量確實在莫名消失。

少年的臉色頓時難看起來，這裡是他的空間，一切都為他所控，可他卻感知不到一點吞噬他力量的外力蹤跡，甚至不清楚自己的力量怎麼消失的，實在太過詭異。

很快，他陰沉的目光移到了被自己的束縛住的女鬼身上。

要說外物，眼下除了那個昏死過去的青年以外，只有她了。

微微眯起眼睛，少年一個念頭便收緊了束縛白清的力量，不管她是不是那股詭異外力的源頭，這個女鬼，他這次必須弄死！

——……

「咳、咳咳咳！」

白清猛地恢復意識，身上的劇痛和縈繞的窒息感令她咳了好一會兒才緩過勁。

這裡是……

她環視四周，發現自己正躺在走廊的地板上，不遠處還躺著另一個人，是天權。

遲鈍的腦袋空白了半晌才慢慢轉動起來，白清終於想起先前發生的一切，旋即她皺眉爬了起來，快步走向天權查看他的情況。

然而天權怎麼喊也喊不醒，白清眉頭越皺越緊，直接伸手甩了他兩巴掌，「醒醒！」

這招似乎有效，天權總算醒了過來。

不過被剝六識的後遺症好像也隨之出現，只見天權張了張口，從喉嚨深處擠出了幾個音節，卻始終沒能說出完整的字眼，眼神也渙散無光。

無奈一嘆，白清只好把人扶到一旁乾淨點的地方，讓他稍作休息。

然後她開始想其他事情。

——自己和天權，是怎麼出來的？那個少年又去了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