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信件

當燁再次醒來，是在兩天後的半夜。

這一覺讓他睡得昏昏沉沉，失去了時間的概念

四肢上傳來的乏力感已經逐漸消退，那些在樹叢中留下的傷口早已癒合，這都是生命之水的作用。

真是懷璧其罪，燁·奧維斯內心感慨，這救了他一命的源泉，也是導致這場災禍的根源。

這場災難來的毫無預警，也不知道城市裡的其他民眾怎麼樣了，侵略者怎麼樣了，有被擊退嗎？

應該是解決了吧...畢竟窗外既沒有哭喊聲也沒有燃燒聲。

燁·奧維斯躺在床上，周遭的熟悉感讓他明白自己已經回家了，回到了那個承載了他十八年歲月的鐵匠鋪。

床板的邊緣是用來烤火的壁爐，用在冬天給奧維斯爺倆取暖。

那壁爐下的柴火聲還在不停地噼啪作響，溫暖的燭光充斥在四周，這讓他意識到現在還是在半夜。

「你醒了。」

耳邊傳來克里斯蒂娜關切的聲音，這陣聲音讓他有些恍惚。

「我這是醒了吧？我睡了多久？」

少年用手將自己撐起，往床鋪的角落挪了挪，好讓自己的背部有所倚靠。

「兩天了，你昏迷了兩天，按理來說生命之水的起效很快，可不知道為什麼在你身上藥效顯得很低，十分差勁。」

克里斯蒂娜說著，同時手中遞來一條毛巾。

那毛巾的角落還有一隻可愛的小熊花紋，燁知道那是少女自己編織的。

格列夫家的手藝真是不錯，感受到毛巾上的暖意，燁的心底也平靜了一些。

「外面怎麼樣了。」

猶豫了一番，燁·奧維斯還是幽幽開口，詢問著。

「侵略者已經被打退了，在你昏迷的一段時間后所有的蜘蛛都被誅殺殆盡了。」

「傷亡情況呢？」

「普通民眾傷有一千餘位，死亡一百零七人，光明神殿的士兵死亡八十，傷兩千餘人。經過兩天的恢復，受傷者全部痊癒。不過還有部分人員失蹤...目前還不知道具體的人數。」

說到這裡，少女的眼神有些暗淡無光，這些信息都是她在海力亞的都市電台中聽來的。

燁·奧維斯不知如何安慰，此刻，大家的心情都很沉重。

「不過還是要很謝謝你，我聽格列夫叔叔說了，是你一直扛著我回到了海力亞，如果不是你...」想到這兒，克里斯蒂娜的眼睛有些微紅，她醒的比奧維斯要早多了，那個光明神殿的瘋子先知確實沒有傷害她，而她也從格列夫那裡知道了是小奧維斯一路扛著她回來的。

「不用客氣，我相信那種情況換做是你，你也會扛著我回來的...只不過你可能抗不太動，就結果來說我們已經算是十分幸運的了。」

燁·奧維斯搖了搖頭，示意少女並沒有必要往心裡去：「對了，我爺爺呢。怎麼沒有看見他？」

「你的爺爺？」克里斯蒂娜有些愣神，她踟躕著，好像不知道如何開口似的，扭捏的從背後掏出一封信件和一把十字架模樣的手柄，說道：「格列夫叔叔告訴我，他和你的爺爺有些事情要去處理，暫時沒有辦法回來了，這封信件和這個手柄則是你爺爺留給你的。」

燁·奧維斯從克里斯蒂娜的手中接過了那封信件和手柄，他沒有第一時間打開信件，而是對著那十字架手柄先行研究了起來。

那個如同十字般的手柄通體泛綠，其中花紋如同騰蛇環繞，渾然天成，宛如夜中的星空明亮且璀璨。

有著一定鍛造經驗的小奧維斯覺得這是一把劍柄，但奇怪的是為什麼自己的爺爺會給他一把劍柄？這是半成品，難道說要自己把劍身給鑄造出來？

帶著滿腹疑惑，燁·奧維斯打開了爺爺的信件。

「親愛的燁，我的孫子：

當你看到了這封信件，我現在應該已經不在島上了。

現在的我需要出島執行一項很重要的任務，所以短時間內暫時沒有辦法返回海力亞了。

這場災難發生的太過突然，打了我們所有人一個措手不及，不過未來一段時間內島內都會忙著重建，所以鐵匠鋪也暫時不需要營業了。

我知道現在的你有很多很多的疑惑，但是相信我，現在了解所有的一切對你來說都為時尚早。

這把劍柄是暫留給你保存，你需要將它保護好，千萬不能把它弄丟。還有你床底下的那雙金色手套，那雙你心心念念很久的黃金手套。

你需要帶著他們去找格列夫，他會告訴你所有的一切，但是請務必小心和切記，你們的」

寫到這裡，信件突然戛然而止，似乎被什麼不可抗拒的外力所中斷了一般，連署名都沒有寫上。

要知道，對於一個鐵匠而言，老奧維斯出品的任何一件工具都會在角落刻上自己的標記，用來示意那是經過自己雙手製作出來的藝術品。

而現在，那封信件卻只是完成了一部分，卻匆匆的中斷了下文，這讓燁·奧維斯有些難以琢磨，這封信到底要告訴他什麼？

「信里寫了什麼？」克里斯蒂娜見燁·奧維斯收起了信件，有些好奇的開口詢問。

「讓我去找你叔叔格列夫....其他倒沒什麼。」燁·奧維斯老老實實的說著，因為信件內確實沒有什麼值得注意的事項。

「找我叔叔格列夫？」克里斯蒂娜彷彿聽到了什麼不可思議的事情一般，她滿臉的驚訝，這個反應讓小奧維斯摸不清頭腦。

「怎麼了嗎...？」燁·奧維斯問道。

「你是說信件里你的爺爺讓你去找我叔叔？」少女的眉頭皺了起來，「可問題是...我的叔叔格列夫是跟著你爺爺一起離開的！」

「你說他們是一起離開的？」

「對的，從那天我們回來之後，除了離開前他囑託了我兩句並且給我這封信之後，我便再也沒有見過他了，我還以為能從你爺爺這裡了解到什麼呢！沒想到你的爺爺竟然要你去找我叔叔？」

一時間兩個人都意識到了事情有些不對勁。

克里斯蒂娜說自己的叔叔是跟著老奧維斯一起離開的，而信件里的老鐵匠卻說自己要出島一趟，讓小奧維斯去找格列夫...這中間的邏輯根本就說不通，有一環出了問題。

當然也有可能，是老鐵匠奧維斯先寫的這封信，在寫到一半的途中突然接到了什麼任務，於是和格列夫一起要外出，這解釋了信件為什麼會突然中斷這一說。

但是這更不符合邏輯，這封信是克里斯蒂娜從格列夫手上接過來的，如果真如信件里所說的那樣，自己爺爺根本就不可能將一封明知寫的有問題的信件經手格列夫再給自己。

「我們再好好的捋一捋，我總感覺有些不對勁。」燁·奧維斯將那劍柄放在了自己的枕邊，他將信件遞給了克里斯蒂娜。

「首先，是你叔叔格列夫，將這信件給了你，再讓你將其轉交給我，是這樣的吧？」

「對，沒錯。」

「然後你的叔叔是和我爺爺一起離開的，這也沒有問題，對吧？」

「正是如此。」

「再之後就是信件里，信件里所說的是讓我帶上劍柄和床底下的某個手套去找你叔叔，這也沒有錯。」

小奧維斯將手中的信息拿出來一一梳理。

「也就是說，問題要麼出現在信件上，要麼出現在你叔叔身上。

我們先來假設一下，如果信件所說的沒有差錯，那麼我的爺爺肯定不知道格列夫叔叔會和他一起離開，這表明兩個人並沒有接到同樣的任務什麼的。

而這封信如果是我爺爺寫的，那就不可能交給你叔叔然後再叫你轉交給我，這不符合邏輯，因為信件內的內容就不符合，試想一下，如果你和我要一起離開，你會在信件里告訴你叔叔，讓他去找我嗎？這不就是去找你自己嗎？這是否有些矛盾？」

燁·奧維斯很麻利的指出了問題的關鍵所在。

「所以你覺得是信件出了問題？」克里斯蒂娜將手中的信件也閱讀完畢，她也抱有疑惑，開口繼續說：「你爺爺和我叔叔一起離開，在離開之前給了我一封有問題的信，這封信讓你去找我叔叔？這確實說不通。」

「是的，要麼是信件的問題，要麼是你叔叔和我爺爺都出了問題。但我更偏向於第一種，這封信不可能說是老頭子無意之下忘記內容順手塞給你叔叔的。」

思前想後，兩人都無法給這件事做出合理的解釋。

如果非要做一個解釋的話，只能說可能是老頭子得了老年痴獃，寫完一封信就給忘了信的內容，但是這種可能性更是微乎其微。

如果以上說法都成立的話，那麼就一定是信件出了問題。

「克里斯蒂娜，你好好想想看，你叔叔走之前給你信件的時候有沒有表現出什麼異常，亦或者是在我昏迷的這兩天內，有什麼人進來過鐵匠鋪，然後把信件進行了更換什麼的？」

克里斯蒂娜想了想，說：「我叔叔走的時候到沒有什麼特別的表現，只是叮囑我要把信件和東西完全的交到你手上...好像並沒有什麼異常，而這兩天我都在你身邊，除了正常的飲食和休息之外我也沒有見過有人進來鐵匠鋪。畢竟現在的人們工作重心全在災后重建之上，我想應該沒有人會無聊到進鐵匠鋪做這種惡作劇，這毫無意義。」

「算了，這種事想破腦袋也想不出個啥來，不過還是很謝謝你這兩天為我看護，非常感謝。」說到這裡，燁·奧維斯也不打算在這個問題上再做糾結，誠如他所說，這個問題毫無意義。

「對了，能麻煩你一件事嗎？」這會兒輪到小奧維斯有些扭捏了。

克里斯蒂娜明顯愣了一下，在她的印象之中，眼前的這個男孩好像還沒有表現出過這種姿態。

這種姿態她曾經在某本書里看到過，那本書里有著明確的形容，那是少男少女之間捅破窗戶的第一步！

想到這裡，克里斯蒂娜的小心臟控制不住的撲通撲通起來，臉色一下子又泛起了紅暈。

這不太好吧？孤男寡女共處一室，而且他們的家長現在並不在附近...

我是答應呢，還是該拒絕呢...

但很可惜的是少年的心思她永遠都猜不透，就像他們並不知道白霧會消散一樣。

「我餓了。」燁有些不好意思的道。

「啊，對不起我忘記了，你睡了兩天了，肚子也該餓了。」

克里斯蒂娜並沒有等到她所期待的那個場面。

我到底是在期待什麼？克里斯蒂娜有些暈暈的，她連忙起身，將信件放置在燁的床邊，直接朝鐵匠鋪的另一側走去，那裡有之前光明神殿所送來的食物。

「我這就幫你準備，你稍我一會兒哦~」

看著克里斯蒂娜忙前忙后的身影，燁的嘴角不自覺流露出一抹笑意，隨後他的目光轉回了那柄劍柄，神色變得再次凝重。

關於那把劍柄的來歷，他的內心已經有了些許猜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