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4 章 星際爭霸(四十)
在這一刻,張濛感到自己彷彿置身於熊熊烈火之中,隨時可能被炙烤得焦灼酥脆,凄慘而死。
「第六感」帶來的危機是這樣鮮明可怕,因此她沒有動,只是遵循著唯一倖存的可能,安安靜靜站在原地,好像一個從未做出殺戮蟲族太子之舉的木偶傀儡。
張濛腳下還躺著蟲族太子阿多尼爾的屍體,沸騰的斗獸場已經不能被主持人控制,她甚至看見已經有蟲族開始轉化,想要撲上來殺死她。
直到一個低沉的聲音響徹整個斗獸場。
「夠了,一切到此為止!」
一群蟲子終於稍微冷靜下來,一個面目與阿多尼爾有幾分相似,身材更為消瘦,個頭卻更高的雌蟲飛躍而出,踏在半空之中。
「我的子民們,我知道大家都為大哥的死而悲傷,但這並不是我們能改變的事情,我可憐的大哥因為實力不濟被挑戰它的奴隸殺死……這是個恥辱,但卻是它的恥辱,而不是我們蟲族的恥辱。」
「我們會銘記這一天!但我們也不能忘記,這是「規矩」。」
「奴隸只要殺死了任何一個蟲族,她就獲得了自由,能夠提出一個願望。悲傷不能遮掩我們的眼睛,大哥是死在光榮的決鬥中的,哪怕它並未發揮全部力量,但這也是它自己要求的,不是嗎?」
「既然如此……它哪怕死了,我們也不該悲傷。」
張濛悄然抬眼看了一眼半空中翕動翅膀的雌蟲,從之前與間諜的「對話」可知,他是阿爾泰斯,阿多尼爾的弟弟,第二順位繼承人。
阿多尼爾死了,阿爾泰斯自然將會是新的太子。
——怪不得為她說話。
阿爾泰斯就是想把「阿多尼爾因為傲慢自大死在奴隸手中」這件事落實!
這樣巨大的恥辱……它是要把阿多尼爾徹底釘在恥辱柱上,生生世世都叫它被蟲族銘記的恥辱代表……真狠啊,這是多大的仇多大的怨?
阿爾泰斯在演講中抽空朝下看了一眼,張濛老老實實站在原地,彷彿完全沒有故意殺死阿多尼爾的模樣,就是個膽小怯懦、實力不錯的奴隸而已。目光挪到兄長的屍體上,它嘴角露出一絲冷笑。
伴隨著二皇子的講話,場面逐漸平靜下來,如同沸騰的開水歸於平穩。
「那麼讓我們繼續吧,奴隸,恭喜你,此刻你已是自由之身,甚至還可以提出一個請求。」阿爾泰斯俯瞰張濛,語態平靜,「但切記「貪婪是最大的禍患」,若你不自量力地大放厥詞,我也會以皇子之名將你格殺當場。」
張濛抬眼凝望阿爾泰斯張開翅膀邊緣被陽光勾勒出的金色線條,她平靜地說:「我請求您給我一架充滿了能量的小型飛船,以供我離開此地。」
阿爾泰斯微微點頭,這奴隸還算有腦子,知道自己犯下大錯,恐怕難以平安脫身,因此想要乘坐飛船逃跑……不過蟲族大多是不用飛船的,更何況,它們的本體就足以媲美無數飛船了,逃跑只會讓蟲族們撲上去把她撕碎!
基於微妙的愉悅感和對即將發生情景的期待,阿爾泰斯爽快地答應了她的請求,並在十分鐘后命自己的衛隊帶來了一架小型飛船。它看上去精緻又華美,最多容納十人,塗裝閃閃發光,像精美的裝飾品更甚於實用性的飛船。
它緩緩停在斗獸台上,被阿多尼爾流出的鮮血染臟。阿爾泰斯隨意地揮了揮手:「「歌爾號」現在屬於你了。」
張濛打量著飛船「歌爾號」,這是典型的人類飛船加上蟲族審美塗裝的小型民用飛船,大概率也是從人類國度偷渡而來的玩意,雖然其上按照法律裝載有一定程度的防衛反擊裝置,但跟真正的戰船完全沒法比。
不過……這也已經足夠了。
張濛裝作不熟練的模樣繞著飛船走了兩圈,笨拙地打開了艙門,踏入其中。
她小心翼翼地查看了一下導航設備,果不其然已經被拆卸,並且連巡航AI也毀壞了,假若她真是個普通的人類公民,失去了科技的便利恐怕壓根無法繼續前進了,但對她而言這不算什麼難題。
張濛將控制系統改為手動操作,熟悉了一下其中的按鍵。這讓「歌爾號」在其他蟲族看來,低空升起之後就搖搖晃晃地扭來扭去,一看就是新手駕駛,惹人發笑。
「差不多了,真是三四年前的淘汰貨啊。」張濛差不多熟悉了按鍵,坐在駕駛座上,凝視巨大屏幕中外在的一切。她讓飛船猛地朝右下方墜跌——那裡正是蟲族的看台,曾經阿多尼爾所在的位置,而後在蟲族們冷漠又躍躍欲試的眼神中,於即將碰撞墜毀的下一刻猛然拔起。
這一瞬間,包廂內躍出了一個人,一把抓住了飛船外凸起的飛楞。
他身穿潔白的希臘式長袍,空蕩蕩的袍子隨風鼓動,露出其下結實高大的身軀,正是英俊少年羅米特·凱爾,也是與張濛同為「間諜」來到此處,並不動聲色交流匯合了的人類男性貝塔!
阿爾泰斯微笑的表情微微一頓,皺眉朝下掃了一眼,它無比強悍的視力清晰看到了那與阿多尼爾一道前來、位於包廂之內的雄蟲被活活扼死的凄慘屍體。
——它的笑容凝固了。
「該死!他們是一夥兒的,這壓根不是什麼意外!那是他們故意為之的行動!殺死阿多尼爾也在他們的預料之中……混賬!螻蟻!」
阿爾泰斯狂吼著展開身形,人類的擬態被蟲族的變化撐破,內里露出無比兇殘猙獰的蟲族鐮刃:「攔住他們!」
飛船開了條縫,羅米特利索地爬進艙內,張濛一邊以最快速度駕駛飛船,一邊命令道:「檢查氣囊與安全脫離裝置,確認是否存在監控設備。」
「是!」羅米特當即去做。
張濛的手指在虛擬屏幕上不斷穿梭,幾乎搖曳出虛無的殘影,她的瞳孔中流瀉出殘忍的光:「好了……那現在該我們玩玩了,噁心的蟲子!」
「歌爾號」的塗裝是深藍色的,夾雜金銀的紋路,猶如翅膀上橫亘的蟲紋,在張濛的駕駛下,巨大的推動力噴射出潔白匹練般的推氣,它彷彿當真活了一般,猶如甲殼蟲穿過花叢,在各種已經轉化為本體的蟲族觀眾中穿梭進退。
飛船從容自若,差之毫厘地閃開了所有攻擊,並不緊不慢地回以噁心蟲的冰凍射線,張濛的精神力化作一把把刀刃,隱藏在每一次冰凍射線之後,當射線擊中阻礙她的蟲族時,精神力便瞬息而入,直插其要害!一路飛馳而過,蟲族如落花般紛揚而墜,死時渾身冰晶,恍若被冰凍而死一般。
阿爾泰斯又驚又怒,其他蟲族不可置信地大喝:「「冰凍射線」哪來這麼大的威力?它不是只能給我們撓痒痒嗎?阿爾泰斯,你加強了攻擊裝置?你到底是哪邊的?怪不得故意放走她!」
「滾!誰故意了?!」阿爾泰斯勃然大怒,它性情暴虐桀驁,又喜歡見縫插針,平生最愛做的事情就是給敵方挖坑,再看其絕望表情。沒想到這次卻在張濛身上栽了個跟頭,不但沒挖坑,還彷彿是給對方故意開後門一般……
看著張濛駕駛飛船人擋殺人佛擋殺佛,再看不時被火焰激光、冰凍射線這種對蟲族而言什麼也不是的攻擊打得死了大片的蟲族,阿爾泰斯心裡不由地生出一絲古怪的茫然:難道這艘船真這麼厲害?還是他忘了什麼時候改裝過?
眼看著飛船已經衝出了斗獸場,直插雲霄,阿爾泰斯也來不及多想了,它迅速聯繫軍隊,告誡他們有飛船飛出斗獸場,立刻組織蟲手殺死其中的人類。
「什麼?斗獸場為什麼會有人類坐著飛船逃離?」聯繫那邊詫異無比,「我們沒有見過外來的任何飛船啊?它們的塗裝是什麼?為什麼不是太子殿下聯絡?我們需要太子殿下的口信才能出兵!」
阿爾泰斯咬了咬牙:「太子和奴隸戰鬥時被殺了,那個奴隸乘坐的飛船是我的「歌爾號」……總之見了他們先殺再說!」
那邊古怪地沉默了一會兒,掛了通訊。
阿爾泰斯氣得蟲紋發顫,看了看左右,它身邊侍候的親衛們各個表情奇怪,眼神寫滿了「沒想到二皇子有這一手一箭雙鵰的本事」,搞得好像是他把阿多尼爾宰了似的。但若這一出不是別人,阿爾泰斯也會覺得對方心思深沉。
可惡,這個黑鍋他是背定了……
想起後面來自父皇的責難,阿爾泰斯狠狠地捶了下地面,蟲刃插豆腐似的切割著金屬大地,心裡一陣懊悔。
「歌爾號」飛船內,羅米特將定位設備小心翼翼地拆卸下來,鬆了口氣。
他整個人正被機械手死死抓在地上,防止整個人因為飛船的顛簸被甩妃出去。哪怕沒有看到張濛如何駕駛,他也清楚這樣的駕駛方式要麼能甩脫蟲族,要麼能把自己震暈。蟲族們沒有一個能扒上他們飛船的,因此也就是前者了。
「不愧是特殊間諜,個人戰鬥力和軍事實力都很強。」
羅米特在一次劇烈的騰轉挪移中忍著胃部的噁心感急忙爬進了安全倉,現在已經不是他能出力的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