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所謂談心
用晚飯時,喬修玉又來明月樓找商少言。
他來得有些匆忙,身上帶著外頭沾染來的冷氣,見了商少言便笑:「安安,我能否和你一道用飯?」
商少言愣了愣,忽然想起自己帶喬修玉回府有一段時日了,兩人還沒一起吃過飯。
她回過神,笑道:「當然可以,快坐吧。」
鎮國公府規矩並不多,主要還是因為兄妹二人都是穿越來的,因此什麼時候吃飯、在哪裡吃飯、要不要一起吃飯,都沒個定數。
喬修玉便坐在了商少言對面,一個不過分親昵、也不過分疏遠的位置。
商少言看著喬修玉,直把後者看得略有些不自在了,才收回目光,有些鄭重地開口:「陸郎君,我有話想對你說。」
喬修玉心裡忽然有種不好的預感,目光不由得流露出幾分擔憂,他放下筷子,挺直了背:「但說無妨。」
商少言本來沒想把場面搞得這麼嚴肅,但見喬修玉這副模樣也忍不住有些緊張:「關於我們兩人之間的關係,我方才思考了很久。」
喬修玉愣了愣,他顯然沒想到商少言會這麼直接地說出來。
商少言斟酌片刻,才道:「我承認,我有一些喜歡你。我能看出來你也如此,但我們都對彼此隱瞞了太多,也就是說,我們的關係從一開始就是虛假的。」
她頓了頓,看向喬修玉的眼睛,認真地、一字一頓地說:「我喜歡坦誠的、真摯的感情,我已經有些喜歡你了,我害怕等我愛上你時,依然有許多不能說的秘密,那不是我想要的。」
「我第一次看見你時,你在謝老夫人的點心鋪子里,抱著一把琴,當時我只覺得你很好看。可是自從那回你見了我表妹,我們倆吵了起來,我就有點真的喜歡你了。」
「你喜歡我的好,包容我的不好;你為我彈琴,為我描花鈿,給我帶好吃的點心,我生病了會來看我,我來癸水了你也會關切我。」
她說著,聲音不自覺地輕了些:「陸郎君,我不知道你對我究竟是什麼樣的心思,但你這麼做,只會讓我更加喜歡你。」
商少言最後看向喬修玉,眼神溫和而堅定:「我……未來要做很多世俗所不容的事情,你也並不了解真正的我,陸郎君,往後不必對我那麼好。」
「對我好,是很沒有必要的一件事。」
喬修玉愣愣地看著商少言,心裡不知道為什麼,有些酸澀、有些難過。
他很想說,他是真的想娶她,也是真的喜歡她。
可喬修玉也知道,自己隱瞞了很多東西,商少言也並非完全的坦誠。
商少言說得沒錯,這些他們所隱瞞的,到了後面終會成為一把刺向對方的刀。
他沉默了很久,久到商少言以為他不會說話,才輕聲道:「是我近來唐突縣主了。」
喬修玉深吸一口氣,而後鄭重地同商少言行了禮:「我想要回一趟家中,好好思考近來發生的事情,希望縣主能夠給我幾天時間。等縣主從蜀州回來了,我再來找縣主。」
他想要說出口的那句「等我來提親」,最終還是咽了下去。
商少言不動聲色地喝了一口茶,垂眸掩飾住了眼裡的笑意。
嗯,是的,笑意。
感情騙子商少言很滿意自己剛才說的話造成的影響,那些話其實都是真的,只有一句是假的。
「對我好,是很沒有必要的一件事。」
她又不是冤大頭,怎麼可能真的這麼認為呢?
男人啊,你不逼他一把,他還真就站在原地不動了。
商少言看著喬修玉匆匆離去的背影,心情頗好地彎唇笑了笑,眯眼看著窗外的夕陽,呢喃道:「他教我收余恨、免嬌嗔、且自新、改性情,休戀逝水,苦海回身,早悟蘭因——」
第二日,金鑾殿上仍舊是一片混亂,陳皇昏昏欲睡地坐在龍椅上,聽著底下的大臣吵成一團糟,不由得有些煩躁:「都別吵了,沒事兒就趕緊退朝。」
秦曄立在陳皇身邊,低眉順眼地勸道:「陛下別惱,瞧他們吵著也挺有趣兒不是?」
陳皇近來越發寵信秦曄了,聞言樂道:「你說得在理。」精華書閣
而後竟然就這麼聽曲兒似的聽了起來,底下的朝臣們回過神來,便聽見陳皇不滿道:「怎麼不吵了?繼續啊!」
若是換做先皇說這話,他們就知道陛下是不滿他們吵吵嚷嚷了;但換做當今,那搞不好是真的想聽他們吵架。
可「奉旨吵架」,這也太過荒唐了!
朝臣們一時半會兒竟不知該如何是好。
秦曄在這時候冷不丁出聲:「諸位大人若是當真有心體恤陛下,那便該謹遵聖命,少得叫陛下憂心。」
他說著,一邊不著痕迹地看了一眼南安王趙明,後者正和太子打著眉眼官司。
南安王和太子都不是什麼好鳥,在盛京是人人避之不及的存在,任他們身份再怎麼高貴,也多的是人不待見。
這兩人向來狼狽為奸,吃喝嫖賭都算小事,最要命的是前幾個月水患,南安王和太子共同貪了十萬兩賑災銀,被查出后推了個替死鬼出來,陛下竟也不曾追究。
秦曄便又想起了商雲嵐,他說戰死在西北的鎮國公夫婦其實是有人暗害,他當時便想到了趙明,但趙明的生母安樂長公主可是陛下最為敬重的人,這根本就是一道無解的題。
秦曄暗暗嘆了口氣,這年輕的鎮國公,恐怕只能咽下這口苦水了。
而就在他思索的間隙,底下又有幾個老臣子在那裡怒罵「宦官專權」,細數古往今來寵信宦官的王朝的下場。
秦曄聞言,連忙跪伏在地,再誠懇不過地對陳皇道:「奴婢萬萬不敢染指朝政,只一心想叫陛下好過一些,若是惹了陛下不快,奴婢便以死謝罪!」
說著,就要往一旁的柱子上撞去。
陳皇連忙從龍椅上下來,拉住了他,嘆道:「朕何時說過你染指朝政了?朕知道你的一片忠心。」
而後他再次發作了幾位臣子,又想起來商雲嵐提到的蜀州的食鐵獸,索性一塊兒流放去了蜀州。
聽說這件事後的商雲嵐:「……?」
還有這種上趕著送人頭的操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