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李嬤嬤
那小廝打了個哆嗦,很害怕的模樣:「奴才也沒看清,不過瞧著像是個男鬼,手裡還有一個法器,發出格外難聽的聲音,怕是什麼勾魂的玩意兒……」
商雲嵐沉思片刻,而後強壓住顫抖的嗓音:「你且隨我去看看。」
小廝心想,公爺可是貴人,定然有天神護體,跟著他一定安全,於是忙不迭跟上了。
知音?
商少言強忍著罵人的衝動,含情脈脈地看著喬修玉:「陸郎真是、真是……哎呀!」
她做作地用手帕掩住朱唇,羞澀不已,一雙漂亮的鳳眼宛如帶了鉤子,看得喬修玉心跳加速。
明月樓外,商雲嵐剛剛趕到就聽見了商少言的聲音,而後站在原地不再往前了。
小廝有些著急:「公爺,咱們不進去么?」
商雲嵐心道,進去個屁,他妹妹這是在和美人培養感情。
不過他聽不真切,於是上前幾步,蹲在院牆角落,探了個耳朵仔細聽。
小廝:「……?」
商雲嵐擺擺手,示意小廝自己離開,而後開始快樂地聽牆角。
院子內,喬修玉有些羞赧地望著商少言。.
他……他從未見過和陽縣主這般的女子。
她漂亮奔放、可愛大方,帶著江南女子特有的靈氣,和北周那些端方含蓄的貴女完全不一樣;她能聽懂自己的琴聲,能毫不避諱地邀請自己來府上教授……
他忽然有些不忍利用這般可愛明朗的少女了。
但是,家國大義面前,兒女私情算什麼?!
喬修玉這麼一想,又堅定了自己的決心,他一定要從鎮國公府探取有用的情報,而後一統天下!
啊,他真是太偉大了。
商少言有些一言難盡地看著面色幾經變化、心裡想什麼全寫在臉上的喬修玉,突然覺得自己是在降維碾壓這個笨蛋美人。
兩人各懷心事,就這麼忘我地對視著,誰都沒有收回眼神,在外人看來,簡直就是郎情妾意!
商雲嵐透過院牆的雕花看進去,看見的就是這般景象。
他突然想到了商少言說的那句話——「我才十六歲,你可真刑!」
hetui~
他憤憤不平地想,女人的嘴騙人的鬼,嘴上說著未成年不談戀愛,這轉頭就和人拉手對視了,下一步是不是要親上了?
商雲嵐越想越覺得不是滋味,畢竟是自己一手帶大的親妹妹,又一起穿越過來相互扶持,是自己心尖尖上的人,雖然他想讓妹妹奮鬥、帶他躺贏,但不代表他就什麼都不會管!
好哇,這北周皇子端的是好心計,竟然想拱他家的白菜,做夢!
商雲嵐面色有一些扭曲,他直勾勾地盯著院子里的情況,隨時準備衝進去阻止這頭拱了自家白菜的豬。
院內,商少言回過神,面上的笑容看上去無比真誠:「陸郎,我的手帕交約我三日後去湖上遊船,你可願隨我同行?江南的冬天,湖上不會結冰,畫舫內還燃有銀絲炭,暖和得很。」
喬修玉很想要拒絕,但看著面前少女帶光的雙眼,那拒絕的話怎麼也說不出來,於是笑了:「好,屆時我帶上琴,彈給你們聽。」
商少言點點頭,臉上笑意加深:「好,麻煩你了。」
約她遊船的可不是什麼手帕交,是她前未婚夫承恩公世子的妹妹。
她不是想奚落自己、嘲笑自己嗎?到時候喬修玉一曲驚人,自己只管裝作真的很欣賞的模樣,她倒要看看李心儀這個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人能怎麼辦。
想到這裡,商少言看著喬修玉也覺得順眼了許多,不知不覺就把大半夜被吵了個心煩意亂一事給拋在了腦後。
商雲嵐見兩人還在那兒黏黏糊糊,越看越難受、越看越生氣,心念幾轉之後,想出了一個絕妙的點子。
於是,他小心翼翼地起身,回到了自己的院子,而後喚來了府中德高望重的老嬤嬤。
「李嬤嬤,這麼晚了還叫您過來,實在是有些慚愧。」商雲嵐溫聲道,「只是事不宜遲,只能打擾您了。」
李嬤嬤眼神銳利地看著商雲嵐,商雲嵐不閃不避,任由李嬤嬤打量。
自從商雲嵐和商少言斷奶之後,李嬤嬤其實就很少和兩位小主子長時間接觸了,但對於原本兄妹二人的事情其實都一清二楚。
什麼縣主鬧市縱馬、世子不學無術……總之是兩個妥妥的紈絝。
但一年前鎮國公和夫人去世之後,兄妹二人大病一場,病癒后彷彿換了人似的,縣主開始管家、世子開始看書,也對她這個奶娘冷淡了很多,一次都沒來看望過。
旁的人只覺得是突逢變故,兩人懂事了,但李嬤嬤不這麼覺得,她覺得事情不對之後,暗中試探過好幾次,但沒發現任何問題。
這不僅沒有讓她放心,反而更加警惕。
商雲嵐向來是聰明的,他發現李嬤嬤的試探之後沒有阻止,反正他和妹妹也沒打算過於掩飾,不過該說的話還是得說清楚。
「李嬤嬤不必憂心。」商雲嵐意有所指,「不管怎麼樣,鎮國公府都是我和安安的根,我們定然會將它撐起來。」
李嬤嬤愣了愣,彷彿沒想到商雲嵐會這麼說。
商雲嵐見李嬤嬤不說話,又笑著添了一句:「我還記得小時候,嬤嬤對我們很好……安安脖子後有一塊胎記,那會兒她正是剛懂事的年紀,覺得丑,還是嬤嬤說『這胎記長得桃花模樣,是花神娘娘的饋贈",才讓安安開心許多。」
這話說得巧妙,既表明不管從前如何,如今他們兄妹二人就是鎮國公的一雙兒女,又暗中告訴李嬤嬤要多照看商少言。
李嬤嬤自然也聽懂了這其中的含義,也就放了心,眼裡閃過一絲淚光,而後鄭重地跪在地上磕了個頭:「公爺放心,老身會繼續照顧好縣主。」
商雲嵐連忙將李嬤嬤扶起來,嘆道:「我也不瞞您,安安性情比從前沉穩了許多,但到底是個小姑娘,難免會有些少女通病,還望嬤嬤多幫我注意著些……」
李嬤嬤聞言笑了:「公爺當真變了許多,從前可不會這般關心縣主。」
這話存了試探之意,商雲嵐也不在意,只是慢悠悠地說:「指不定上輩子也是一對兄妹呢,不關心她關心誰?」
這語氣里的親昵做不得假,李嬤嬤這下是徹底沒了顧慮:「敢問公爺,縣主如今性子如何、飲食偏好如何、可有什麼旁的忌諱?」
商雲嵐眼裡帶笑:「長兄如父,我同安安父母俱亡,她的事情我再清楚不過。安安雖然是個有手段、有城府的人,但其實內里再良善不過,從不無故責罰下人,也不屑於使那些腌臢手段……飲食么,同從前別無二致,還是喜好甜口的東西,不過嬤嬤可切記莫讓她用多了甜食,對身體不好。至於旁的忌諱,別的倒沒什麼,只一點,安安不樂意別的人插手她的婚事、情感,我這個做阿兄的都管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