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日影花的花瓣
「池燕淮。」綰綰並沒有去碰池燕淮放在她枕邊的那隻手,而是開口用過分沙啞的嗓音叫了對方的名字。
「公主醒了?臣去叫阿音伺候公主洗漱。」池燕淮快速從地上站了起來,轉身出了門。
因為身體的原因,記憶里虞瀟綰極少下床,平常都是阿音伺候她洗漱完了,再由池燕淮喂她吃飯吃藥,活的像個廢物。
綰綰十分唾棄虞瀟綰這樣的生活,但是在嘗試自己下床無果后,她終於還是妥協了,看著床上新換的艷紅色的帷幔,默默的等著阿音的到來。
洗漱完后,池燕淮來喂她吃飯,看著少年骨節分明的手拿著湯匙遞到她嘴邊,她忍不住嗤笑:「池燕淮呀,堂堂一國皇子,干這種奶媽子的勾當,你真有出息。」
視線在那張酷似雲淮的臉上掃過,她唇角彎了彎,池燕淮越是卑微,她就越想折辱於他。
將衣不染塵的雲淮上神踩在腳下的感覺,想想就有趣。
對於她嘲諷的言語,少年不置可否,舉著湯匙的姿勢都沒有變化,綰綰見他宛如木頭一般的表現,自己討了個沒趣,不情不願的順著他的動作喝下了湯匙里的粥。
「阿音,找人過來把這些都撤了。」半碗粥下肚,池燕淮轉身去放碗,綰綰則看著滿屋的紅綢開了口。
「公主,昨天是你的大喜之日,這…」聽到她的話,阿音臉色有些緊張,想要繼續勸,卻又不敢。
聽到阿音的反駁,綰綰又看向了池燕淮,少年端著葯碗跪在她面前,表情看不出任何變化。
真夠能忍的。
「我說撤了,這些東西本宮看著礙眼。」盯著少年的臉半天,綰綰開口下了結論。
聽她斬釘截鐵的語氣,阿音也不敢再反駁,匆匆出去叫人幫忙。
泠泉殿的婢子魚貫而入,十分有秩序的開始撤屋裡的紅綢貼紙,儘管她們努力將聲音降到最小,綰綰還是被這雜亂的動靜吵的無法入眠。
她眼珠轉了轉,又看向了池燕淮,輕聲道:「恨嗎?」
按照虞國的習俗,新人成親,院里紅綢至少要掛三月,而王公貴族為了彰顯自己的面子,從來不會主動撤紅綢,久而久之,在虞都就形成了一種攀比風,誰家紅綢掛的時間長,就代表誰家夫妻恩愛。
新婚第二天她讓人扯紅綢,就是明晃晃的在打池燕淮的臉。
「該喝葯了,公主。」池燕淮並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只是將手裡的葯碗往前送了送,綰綰注意到,他端著碗的指尖已經被燙的發白。
「不喝,拿走。」看著他一副任勞任怨的模樣,即使有那張和雲淮八分相像的臉,綰綰也沒辦法再將他和雲淮聯繫到一起,胸口憋了一股氣,她翻了個身,背對著池燕淮沒好氣的道。
「五妹妹,這是怎麼了?這麼大陣仗,他惹你生氣了?」一道高亢的女音突然響起,緊接著是沉穩的腳步聲由遠及近,綰綰慢悠悠的翻了個身,一雙霧蒙蒙的眼睛看向了來人。
二十歲左右的女人穿著件紫色的勁裝,頭髮用發冠高高挽起,端的是一派英姿煞爽,虞瀟裊,這具身體的二皇姐。
聽著她關切的嗓音,綰綰回憶了一下虞瀟綰和這位二皇姐的相處方式,抿著唇沒出聲。
「行了,消消氣,二姐姐給你帶來個好東西,或許用不了多久,我們綰綰就可以活蹦亂跳了。」她不接話,虞瀟裊自己繼續道。
「此話當真?什麼好東西?」聽虞瀟裊的話,綰綰一下子就激動了起來,情緒波動太大,話說完,她就劇烈的咳嗽了起來。
她過分虛弱的模樣讓虞瀟裊皺了皺眉,也沒有再賣關子,從袖子里拿出了一片花瓣放在了綰綰的手心裡。
日影花!
看到手心裡鵝黃色的花瓣,綰綰立刻打起了精神,剛剛聽虞瀟裊的話,她還有些懷疑,但是現在看到手心裡的花瓣,她一顆心都跟著灼熱起來。
日影花確實是根治寒毒最重要的一味藥引,並且這個東西極為難得,本來她還在思考如果找不到日影花,該用什麼來代替,誰知虞瀟裊就給她送來了。
「這是日影花,對治療寒毒有奇效,眼下只有這一瓣花瓣,不過你放心五妹妹,等那魏國的公主嫁過來就好了,她會帶著日影花的種子來,屆時你就有救了。」虞瀟裊又說。
「她什麼時候來?」綰綰問。
魏國公主來和親,嫁給誰,綰綰都不關心,她關心的只有日影花。
日影花對她來說太重要了,她一刻也不想等。
「已經在路上了,大概明天就能到,你好好休息,少和不相關的人生氣,拿到了種子姐姐就給你送來。」虞瀟裊說,她口中不相關的人指的自然是池燕淮。
池燕淮名義上是虞瀟綰的駙馬,但其實在所有人眼裡,他不過就是個哄虞瀟綰的物件。
虞瀟裊帶來的這片花瓣不知道被摘下來多久了,花瓣邊緣的地方已經沒了水分,看起來蔫巴巴的,綰綰手指摩挲著花瓣的脈絡,唇角忍不住勾出了個笑。
僅僅有日影花,根治不了她的寒毒,但是卻可以壓制,只要能讓她精神一些,她就可以重新修鍊了。
看她心情不錯,虞瀟裊憐憫的看了她一眼,默默的轉身出了門。
「公主,您今日還未用藥。」池燕淮的聲音突然響起,喚回了綰綰的思緒。
綰綰回神,就見少年還是跪在地上,手裡端著那碗已經涼了大半的葯,看到他的臉,剛剛才升起來的好心情瞬間散了大半,她抬手打掉了池燕淮手裡的碗,卑劣的道:「你好大的膽子,竟然打翻本宮的葯,出去跪著。」
葯剛端進來的時候,她就發現了這碗葯對於她身體里的寒毒沒有絲毫效果,充其量就是補氣血的葯罷了,她才不會喝這種沒有裨益的東西。
池燕淮沉默著,低頭收起了地上的碎片,又朝她行了禮,轉身朝著門外走去,十六歲的少年沉默又謙卑,恭謹的讓人挑不出毛病。
看著他的身影出了內室,綰綰輕笑了一聲,她扯開了衣服,咬破了手指,攆著幾乎乾癟的花瓣混著血在胸口畫了個鎖靈符。
乾癟的花瓣已經沒有多大用處了,但對於她現在來說,聊勝於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