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母親的離去

一處曠野中，微弱的火光搖曳著，似乎隨時都會被猛烈的狂風和黑暗所吞沒。.

無殤在火堆前搓著僵硬的小手，看著鍋里勉強有幾片菜葉的湯。

距離那件事發生已經過了一個星期了，這些天他們一直在遷移。然而就在兩天前母親卻突然倒下了，她是那樣的虛弱，再也不能像曾經那般神勇站在無殤的面前。

一起逃難的村民見到母子二人的情況只是搖了搖頭，雖然面露不忍，卻轉身離開了。現在，這片陌生的廢墟上只剩下他和母親兩個人。

狂風怒號著，母親發著高燒躺在身後的「床」上，這裡便成了他們的臨時居所。

床是用乾草鋪的，屋子是兩面破碎的牆壁圍成的牆角，頭頂只有一塊露著窟窿的破帆布時不時的發出刺耳的怪響。

「咳咳…」

母親的咳嗽聲傳進了無殤的耳朵，證明她醒過來了，這兩天母親清醒的時間似乎越來越短。

無殤手忙腳亂的找東西盛出鍋里幾乎清澈見底的湯端到了母親的面前。

「媽媽，起來吃飯了。今天我挖到了一些野菜，這湯味道可好了！」

無殤紅著眼睛卻故意用開心輕快的語氣說道。

母親疲憊的睜開眼睛，卻又忍不住咳嗽了兩聲，一絲血跡順著她的嘴角流下。

「媽媽…可能沒有辦法再陪你走下去了…」

「不！不會的！你一定會好起來的！」無殤終於忍不住哭了出來。

母親艱難的抬起手抹去無殤眼角的淚珠。

「聽我說，我的孩子…不要哭。知道你為什麼叫無殤嗎，因為媽媽希望你永遠都能笑著面對這個世界，永遠沒有悲傷的活下去…」

「不要怨恨你的爸爸，因為媽媽始終深愛著他，而他也始終深愛著我們…」

母親溫柔的目光定定的注視著無殤，似要用盡最後的精力去描繪這張稚嫩的小臉。

終於，撫摸著無殤臉龐的手無力的垂下，那雙美麗的眼眸漸漸閉合，一滴淚流出眼角滑過耳畔。

在生命的最後時刻似有莫名的光從她的眼中閃過，可終究徹底熄滅了下去。

「媽媽，媽媽？」

小心捧著的野菜湯打翻在地，無殤抓著母親垂下的手貼在自己的臉龐，她的手心再也沒有了那往日的溫熱。

「睜開眼再看看我呀，我以後一定會加倍聽話的，一定會努力讓你過上幸福生活的，求求你…求求你不要睡…」

小小的無殤無法理解死亡是一個什麼樣的概念，但是他知道，自己可能以後再也見不到母親那溫柔的目光了，再也不能牽著她的手。

滾燙的淚水如江河決堤般的噴湧出來。

「媽媽！不要死！不要離開我！」

「救救她！誰能救救她！」

「無論是誰都好！無論讓我做什麼都行！快來救救她！」

曠野中響徹著孩童凄厲的哀嚎聲，卻並沒有奇迹的出現。

夜空中電光劃過，雷聲接踵而來。磅礴的大雨毫無預兆的從天而降，冰冷的觸感打在無殤的臉上。

火堆被大雨澆滅，無殤轉身跑進了大雨之中，漫無目的的瘋狂奔跑著。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向哪裡，更不知道該做些什麼。痛苦，難以言喻的痛苦，痛到無法呼吸。

一塊凸起的石頭絆倒了無殤，他一頭扎進了泥坑裡，泥水甚至嗆進了嘴巴和鼻孔，然而他並不在意。

無殤靜靜的趴在泥坑中，一動不動，沒有再站起來。

為什麼要站起來呢，沒必要了，就這樣也挺好不是嗎。什麼都不去做，什麼都不用想，只需要不久，就能達到媽媽所在的地方…

不知過了多久，暴雨漸熄，無殤的意識已經模糊。

「哇…哇…」

是什麼聲音？

算了，什麼聲音又和我有什麼關係…

「哇…哇…」

哭聲？是哭聲嗎？這裡怎麼可能會有人的哭聲呢…

無殤睜開朦朧的雙眼，踉蹌著爬了起來。他的雙眼彷彿失去了焦慮，如同行屍走肉一般。

他循著耳邊聽到的聲音慢慢找去，最終在一塊石頭上發現了一名正在哇哇大哭，脖子上戴著一串奇異藍寶石項鏈的嬰兒。

無殤走到嬰兒的身邊俯身將其抱起，小小的身子特別的輕也特別的柔軟。神奇的是當他抱起嬰兒后嬰兒漸漸停止了哭泣，轉而露出了明媚的笑容來，可愛極了。

她伸出一隻肉乎乎的小手摸向無殤滿是泥水的臉龐，當臉上傳來那柔軟的觸感后，獃滯的無殤雙眼終於恢復了聚焦。

他凝視著懷裡初見的嬰兒，嘴唇微動。

「你也沒有媽媽了嗎？真巧，我也沒有媽媽了。」

淚水再一次淌下，無殤抱著懷裡小小的人兒痛哭了起來。

「你願意和我一起生活嗎？」他嗚咽的問著。

而嬰兒只是一直咯咯的對他笑著。

許久過後，無殤回到了臨時居所。母親靜靜的躺在那裡，如同睡著了一般，只是再也聽不到她親切的喊自己殤兒，他抱著懷裡的嬰兒跪在了母親的身前。

「媽媽，我回來了，還給你帶回來一個女兒。」

無殤轉而望向懷裡的小人，自語著。

「從今天起，我就是你的哥哥，你就是我的妹妹。我叫無殤，你就叫無憂吧，笑著面對世界沒有憂愁的活下去，無殤與無憂…」

「來，一起看咱們的媽媽最後一眼。」

小無憂定定的看著躺在面前的美麗女人，似是感受到哥哥悲傷的情緒，也安靜了下來。

良久過後，無殤把妹妹輕輕的放到了一邊。他找了一片泥土柔軟的空地，跪下然後動手奮力的刨了起來。

沒多久，十根手指都被磨破了，指甲里混雜著泥沙與鮮血。他彷彿感受不到疼痛一般，始終如一的挖著，也許和失去媽媽的痛比起來，這種程度根本算不了什麼。

天邊泛起了魚肚白…而無殤也挖好了一個將近一米的深坑。

他吃力的拖著母親的身體放入坑中，不舍的用自己這雙滿腹瘡痍的手、用那冰冷沒有溫度的泥沙將她徹底掩埋。

無殤抱起放在地上的妹妹，露出了一絲勉強的笑容，而小無憂也同樣笑著似在回應他，他站在母親的墓前。

「媽媽，我要走了，我會按照你的希望好好的活下去。」

當黎明的第一縷晨光照射在無殤的臉龐上時，他毅然決然的轉過身走向了那沒有目的地的遠方。

這一天，世界奪走了我的媽媽，但是它又給了我一個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