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5章 重新開始的勇氣（六十）

「嗷啊啊啊啊啊啊啊！」

聽起來……好像很痛苦呢。

響看著面前的怪物在爆破中化為灰燼，聽著那慘叫聲，哪怕已經做出了決定，不打算深究其意義，內心也不由產生了些許的波動。

和noise不同，在臨死的那一刻，怪物傳出的咆哮里充斥著情感——裡面有著不甘，憤怒，以及……對這世間一切存在的憎惡。

就好像……它們存活著的意義，就是為了殺戮，為此連死亡本身都無懼。

之所以咆哮，也只是因為，死了就無法殺戮罷了。

noise是超古代人類異端技術的產物，是只知道殺戮的自律武器，沒有情感，也無法交流。

所以作為裝者清理noise，響從未對此有過疑慮——沒有情感，無法交流，放著不管又會傷害到別人，那麼就只能消滅它們了。

可這些怪物不同，有著情感，充斥的卻全是對殺戮欲的滿足。

就殺戮人類這點，它們和noise一樣……不，應該說更不能容許其存在。

noise殺人只是因為內置的指令，而它們殺人只是為了愉悅，快樂自己，它們非常享受這個過程，為此不能自拔，所以不惜不停的傷害別人，就為了不斷體驗這種感覺，樂此不疲。

開始響還覺得自己是多想了，甚至覺得這麼想的自己很陰暗。

只是……當她用拳頭多次貫穿怪物的軀體，輪番那情感的逆流時，源自心中的感覺令她明確了。

比起noise，它們存在的本身……更加的無法讓人原諒。

而且在明確了它們的本質后，那為此狂亂的模樣中，依稀能看出來，裡面有著那傢伙的影子。

不，不能這麼說……就那出於奪取他人生命乃至一切而歡樂的模樣，簡直是一模一樣！

為此，響的拳頭越加攥緊了。

不能原諒……

轟擊在怪物的拳頭，越發的不加留情。

「嗷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看著它們破碎的軀體，一時間，響心中，甚至充斥了一絲活脫的快意。

「不能原諒！」

這份快意化作吶喊傾瀉而出，伴著揮出的拳頭，響心中滿是釋放的感覺。

好了，這裡已經結束了，該去下一個……

想到這她正準備離去，而被她所救的人不巧正與她的視線對視，眼神中，卻充滿了驚恐。

「不，別過來……別過來啊！」

在恐懼的悲鳴中，人群紛紛開始了逃竄，只留下響一個人站在原地，看著他們離去的方向，滿臉都是疑惑。

為什麼，要逃跑？

明明危險已經解除了啊？

四下環顧后，響才發現，沒有其他危險，因為站在這裡的，就只有她一人。

所以……他們是在害怕我嗎？

一開始，響還不明白這是為什麼，可想到之前自己露出的表情，說出的話語……

是啊，剛才的我也……

想著自己看著怪物爆破時內心湧現出的感情，竟是由衷的喜悅。

不，我……現在，已經是這個樣子了嗎？

望著這雙手，響顫動了一下，嘴努了努，卻沒有出聲。

以前的她，非常抗拒用這股力量傷害別人，哪怕是消滅noise后感到的喜悅，也只是因為能幫上別人的忙而已。

而現在不同……她竟真的為「傷害」這種行為，發自內心的感到了喜悅。

這種事，你不早就清楚了嗎？

哪怕做著和以前一樣的事，現在的你也回不到從前了……不論是身邊的人，還是你的內在。

是的，對此自己應該早就有所自覺了才是……

伸手捂著心口，響卻意外的發現——出奇的，沒有那麼難受。

似乎這一切，並未難以接受一樣。

所以，我這樣……到底算是什麼啊？

響無聲的自問，沒有得到任何答覆。

到頭來，能得出答案，並為此做出決定的，也只有她自己而已。

「嘎……」

外邊有些微的聲音傳了進來，因為距離遙遠，落到響耳中已經變得十分微弱。

但是她還是聽到了。

要怎麼做？繼續下去也不過是重蹈覆轍，最終變成自己不想成為的樣子……

抬起頭，望著天空，不知何處飄來的烏雲將太陽蒙上陰霾，雷聲滾滾，嘩啦啦的雨點落下，砸落著枝幹直直下壓，屋頂的擋水板發出兵乓的聲音，哪怕是在雷雨聲中，也顯得尤為響亮。

嘀嗒，嘀嗒。

響沒有做任何遮擋的動作，任由著雨水打落身體，朦朧的水汽籠罩全身，像是反饋著黃白裝者的心境，掛在身側的圍巾跟著垂落，受那吸水后沉重的重量，似是無法負荷，拖在了地上。

深究這個……已經，沒有意義了。

迎著雨水，前行的裝者，看上去是那麼的失落、無力。

只是不管外在的雜音多大，那細微的聲音仍舊沒有消失——那怪物，還在那邊。

知道這點后，她就必須去。

既然沒有意義，又為什麼要去？

自問的聲音在心中迴響，而響只是任由著身體去行動，沒有回答……或者說，不知道，也不想去回答。

意義什麼的，之後再去找。

這句話在這時候，倒成了放棄思考的借口。

非常的不像樣，可她依然要去做。

行動起來，就有著自己在做什麼的充實感。

停滯的話，所剩下的，就只有虛無，以及無盡的，令人麻木的痛苦。

所以，行動吧。

將身體的所有都榨出來，一刻不停的行動……

接下來，響如不知疲倦的機器一般，馬不停蹄的向外趕，將聽到的，看到的，自己所能發現並抓到的怪物係數掃空。

大雨蓬勃，宛如無休止的下著，雨幕中，黃白的裝者躍動著，在陰沉沉的天中泛著微光，在疲於奔命的奔走中，徒勞的為這片世界，帶來著微不足道的光亮。

嘀嗒，嘀嗒。

不知過去了多久，天空落下的雨幕逐漸收斂，落下的雨點也越來越小，直至一點小小的雨滴落下，順著路邊破土不久的嫩芽滑下，落入那出土透氣的蚯蚓之上，在滑動中才從掙脫……這場大雨，才正式休止。

屋檐下，滴滴的落水打下，滴落在身著黑衫的少女身上——此時她面朝地，身入水窪之中，全身都被浸得濕透，外露的四肢上滿是黑灰，額頭上甚至擦滿了各種混雜物……看上去就非常的狼狽。

難以想象，這位少女經受了怎樣的折騰……那緊閉的雙目，沉重的呼吸，無比證實著她的疲累，疲累到無以為繼，直接就在這昏迷了過去。

在這偏僻的角落，沒人關注到她，怪物的出現讓這裡成了高危地區，混亂中，人們都以在慌亂中逃離，這片區域都成了無人地帶，沒了人的蹤影。

……直到有個同樣的闖入者，踩著水窪踏了進來，這處的沉寂才被打破。

「……」

走近的青年低頭看著亞麻色的少女，目光從那濕透的黑衫中掃了下，就定格在了她那狼狽的臉上。

看著她這副姿態，青年臉上毫無意外之色，就好像這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中一樣。

「就不能好好關心下自己嗎？」

低語了一句后，似是覺著自己說這話有點沒資格，話到一半他就搖了搖頭，然後嘆了口氣。

「我也真是太自以為是了……」

說是這麼說，他手上已經開始將少女從水窪里提了出來。

手特意避開了敏感的部位，泛出的熱氣將裡面的水分蒸干，滋滋的熱氣從中冒出……完事後的他確認少女的狀態無事後，才翻手將其放到自己的背上，動作輕手輕腳的，就好像對待某件易碎品一樣，小心而又珍重。

「那麼，我帶你回去了……如果你抗拒的話，事後再說，反正你現在也動不了。」

似乎覺得自己這話說得太狡猾了，說完浩青臉上還有點心虛，但是沒人在這時候指穿他，所以他就可以繼續心安理得下去——

「好，你不說的話，我就帶你走了。」

少女沒有說話，青年就理所當然的帶著她踏步遠去。

路途中，少女的眼帘微微開合了一下，沒能看到什麼，只是感受到了身下那熟悉的熱度……

我……又給人添麻煩了嗎？

隱約有些察覺，就是少女此時掙脫不開，而由自身心的疲累，更是下意識的為那股溫暖所沉淪，不能自拔。

就，就等一會，應該沒關係吧？

內心那點堅持終究抵不過誘惑，就在她接受的瞬間，溫暖隨著疲累如海嘯般湧來，剛恢復一點的意識瞬間就在恍惚中……入眠了。

就是這回，在腦中不斷迴響的噩夢……似乎消停了。

難得的，這回的立花響，一夜無夢。